是從小的練習!
夫人告訴過顏心,她娘家被叛軍屠殺之前,家裡要送她進宮去做娘娘的。
為的,是家族的永葆榮華。
她娘家會幫襯她、扶持她,更需要她自己努力。
她的每一步,都需要目標明確、私情摒棄。
可能她才記事,尚且沒開始認識人世間的樣子,就開始接受這樣的教育。
張南姝活潑開朗、大方爽首,她爹媽給了她最豐厚的愛、最自由的成長環境,對她的教育是言傳身教,而不是建構一個模具把她塞進去。
夫人卻一生被框在模具裡。
張南姝無法忍受這樣的積壓、塑造,覺得太累,夫人卻習以為常,甚至沒有生出反抗的心思。
哪怕家族覆滅了,她依舊生活在模具裡,照著小時候的路子往前走,走到了今天。
和夫人的一生相比,顏心並沒有那麼辛勞。
“將來能否有一日,砸了夫人心上的桎梏,讓她自在活著?”
有人走過來。
“……想什麼呢?”景元釗坐在顏心旁邊的椅子上,“看著不太高興的樣子。”
顏心回神。
“沒有,坐著無聊。”顏心說。
景元釗“開席還早,要不出去逛逛?”
顏心“不了。我和南姝聽戲,你去忙你的。”
有不少人想和景元釗說話,他一堆事。
他點點頭,隻是說“吃了飯彆忙著走,等會兒有事找你。”
他先過去了。
被他這麼一打岔,顏心從壞情緒裡脫離出來。
前院的戲台上,請來的名角己經登場,正在演繹一曲悲歡離合。
她們這邊不議論,總有人閒不住嘴。
“還以為夫人的養女嫁到西府,兩府從此和睦。看今日這樣子,遠不是那麼回事。”
“這是賠償。”
“怎麼說?”
“西府的三少爺替柔貞小姐擋槍,傷了胳膊,可能成廢人了。這才要把柔貞小姐嫁過去。”一位太太道。
景叔鴻的左邊胳膊的確不太能吃力。
將來能否恢複,難說。哪怕好了,也隻能恢複五六成,這隻手等於半廢。
好在他是督軍的兒子,又隻是左手,他的天沒塌下來。
訂婚宴,他也在人前應酬。
景叔鴻今日穿西式純白燕尾服,襯托得他頭發濃密烏黑、眼眸深邃璀璨,精神很足。
“他挺開心的。”張南姝低聲和顏心說。
顏心“這門婚姻是他自己求的,不是旁人硬塞給他的,他當然開心了。”
“他喜歡盛柔貞?”
“柔貞很漂亮。”顏心說。
督軍府這場訂婚宴,用新式的裝點,卻請了戲班唱堂會;準新郎穿新式禮服,卻又新郎的母親不出席,故而準新娘也沒到人前。
到底是老式的納征禮,還是新式的訂婚宴,一時竟說不清楚。
不過,新舊交替的世道,原本就是亂糟糟的,什麼都是道理、什麼也不算道理。
中午的正宴結束後,顏心打算離開,景元釗卻找到了她。
“走,帶你去個地方。”他對顏心說。
人多眼雜,他沒動手動腳的,隻是衝她笑,露出深深梨渦。
顏心沒拒絕他,腳步跟著他往外走“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