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秋糧最快也要等到十月才能到京,就怕下個月也沒銀子啊。”
其實朱翊鈞對張居正說的是一萬個不信,北京城的京官才多少?兩萬夠多了吧?大明的官員俸祿史上最低,一品大員一個月才87石米,40兩左右。九品官頂多5石。一個月的俸祿10萬兩夠了吧?就算實在沒有10萬兩銀子,五六萬兩有了吧!銀子蘇木混著發,也比全部折色的好啊。
張居正不可能想不到,一次放出來這麼多胡椒蘇木,市場肯定承受不住衝擊,一旦鬨起來可不好收場啊!
朱翊鈞覺得這麼沒腦子的方案不應該是張居正這種人會用的,可是事實卻是他已經寫了奏章給自己了。
朱翊鈞想想也就釋然了,這次京察自己已經當著一眾官員定了基調,不準排除異己。可不讓他排除異己,他的人怎麼上位?他的人不上位,他想做的事情怎麼能做的趁手。自己想出個宮都覺得沒人不好辦,何況他要治理一個有著6000萬人口的超級大國?關鍵還想做出一些成績!
知了知了書上的知了不聽的叫著,好像在對人說,它們也知道天氣酷熱。
內閣值房裡,張居正和楊博正在喝著解暑的綠豆湯。張居正一邊喝湯,一邊擦著額頭的汗水,他年輕吃東西快,兩碗都下肚了,楊博一碗還沒喝完。
風卷殘雲一番後,張居正把碗往桌子上一放,開口對楊博說道
“博老,仆心意已決,這次京官俸祿一並折色為胡椒蘇木。”
楊博拿著勺子正在往嘴裡送,聽他說的這麼堅決,乾脆也不吃了,擔憂的說
“首輔!雖然這次京察是咱們依製提出的,
可這滿朝的官員,誰不嘀咕叔大你打算清算高拱的餘黨。
現在你又提出用胡椒蘇木折俸,這是和整個官場在作對啊!”
張居正聽了有點激動,他義正言辭地說道
“博老,不瞞你說,這有一個餘黨我還非清除不可!”
“是誰?”
“戶部尚書張守直!此人沽名好利,遇事畏畏縮縮,沒有一點部堂的擔當,
現在我們要想為皇上解憂,為百姓謀利,他這戶部尚書的位置必須換個人做!”
其實他是避重就輕,他的本意原是通過這次京察把各部衙門換換血,裁汰一些冗官,好為自己謀劃多年的稅製改革鋪路。但是小皇帝欽定六科監察內閣,自己如果做的太明顯,不說這天下非議,就是小皇帝那關也過不了,他現在可不敢再把朱翊鈞當作孩子看。
左思右想,他覺得不如趁現在戶部銀錢緊湊,設個局讓那些對自己有想法的人自己跳出來鬨。他自信憑自己的手段,隻要這些人鬨起來,他就能抓住機會,彌補京察的缺憾。
韓緝等人自從高拱被罷免,一直提心吊膽。就連高拱回鄉,他們都沒去送送,深怕被牽連。昨天突然聽說張居正要京察,心知不可幸免,更是茶飯不思!可他是一個給事中,還是一個都給事中,自古禦史言官就有一種愈挫愈勇的鬥爭精神,韓緝不想坐以待斃。
他和宋之韓等人一商議,一群人下了值就來到了禮部左侍郎王希列的府上。高拱還在任時便答應過王希列,等時局穩定了就讓高儀不再兼任禮部尚書的位置,提拔他坐這禮部的堂官。
現在高拱被轟走,損失最大的其實是他王希列,起碼他是這麼想的。現在高拱走了,他以前的門生故舊群龍無首,都把王希列當成了主心骨。
“王大人,據說這次張居正要裁撤三分之一的京官,究竟有沒有這回事。”
“對啊,王大人,究竟有沒有這回事啊,我等是不是也在裁撤之列啊。”
“這張居正,假公濟私,我看他是想一手遮天啊。”
王希列,正想清清嗓子說話,門口又進來一個官員,一看正是吏部文選司郎中阮忠明。他衝衝忙忙跑進屋裡,一不小心,腳坢到了門檻,摔了個狗吃屎。
眾人都要去拉,阮忠明已經自己爬了起來。就看他興奮地說道
“王大人,各位!不才帶了個好消息過來”
韓緝苦笑道“阮大人,現在還有什麼好消息?難道張居正得了急症要死了?”
阮忠明哈哈大笑道“他離死也不遠了,還是自己作死!”
眾人都疑惑不解,就連王希列也拿眼看他。阮忠明解釋道
“剛剛博老回到部裡,他說張居正已經決定用胡椒蘇木折發這個月的京官俸祿!”
轟的一聲,屋裡炸開了鍋,這是和整個官場作對啊。韓緝腦子一轉,就明白自己的機會來了,隻要利用的好,張居正這次要吃不了兜著走。剛不好他們還有轉圜的餘地。
韓緝走到王希列麵前興奮道“王大人,這張居正的確是在自掘墳墓。我等要好好謀劃謀劃!”
王希列狐疑了,這張居正究竟想乾嘛,可是韓緝說的也對,隻要利用好這件事。搞不好還能把高拱給撈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