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兩日,唐軍仍在白術水與南詔軍對峙,雙方無戰事。
今天化雪,趙懷安終於從貓了兩天的帳篷裡鑽出來了。
雖然外麵更冷,但趙懷安是實在忍受不了,因為這居住環境是太差了。
他們現在住的這個帳篷,是之前從銅山關繳獲的那些吐蕃人的,雖然都是地道的羊毛氈,保暖沒問題,但這味道簡直讓人催淚。
且不說那常年浸的膻腥味,他們那夜廝殺,就不知道有多少血跡橫灑在帳篷上了,本來趙懷安都不要這些東西的,非得是老六舍不得,將這些帳篷拆下來帶著。
他還給趙懷安說了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瓜慫,又不要你背,你叫什麼。”
好吧,也確實,反正都是那些山棚背。
但不得不說,趙六的決策堪稱英明,誰知道這就來了一場大雪,要不是這些毛氈帳篷,真得死人。
可不管怎麼說,這十幾個擠在一個帳篷裡擠了兩天,那尿桶都放在帳篷裡,趙懷安是真的扛不住。
他知道現在條件艱苦,比不得後世,但接地氣也不能這麼接吧。
倒是老六、老墨他們卻非常適應,甚至還覺得外頭大雪紛飛,他們能在帳篷裡暖暖的,那是真幸福。
這就是人與人的參差吧。
趙懷安不管趙六他們幸福不幸福,反正今個雪停了,他肯定是要出來的。
……
裹著羊皮襖子,趙懷安噓出一口氣,將兩天的憋悶統統吐掉,然後深深吸氣,再放出。
啊!這就是自由的味道!
不過出來的也就是趙懷安,其他人依舊貓在帳篷裡,不是他們懶,而是大夥都沒冬衣,出來也是挨凍。
這情況不僅是趙懷安這邊,他現在放眼望這片營區,出來的也是寥寥無幾。
趙懷安四處打量著,看看附近有沒有認識的人,但可惜,沒有。
三天前,他們隨大隊趕到邛州後,就被分到了這邊。
然後保義、慕義兩支雄邊子弟有專門的營區,突將和忠武軍在丟下他們後,又去了營地更深處,那裡有一處木寨專供這些精銳。
那一刻,趙懷安再一次清晰地認識到軍中的三六九等。
他帶的這些人甚至連大營都進不去,隻是和其他郡縣支援過來的土團一起蝟集在這片河灘地上,從這裡能直接看到對岸的南詔軍大營。
賊娘皮,要是那些南詔軍突然渡河襲擊,他們豈不是第一波就要被帶走?
但這兩天,趙懷安發現自己是多慮了,那些南詔人啊,比他們還怕冷。這兩天彆說出兵了,連過來取水的都沒見到一個。
不過這肯定不是長久之計嘛,趙懷安這兩天呆在帳篷裡一直在琢磨這個事,想來想去還是得跑關係,不然一旦開戰,自己這些人必是炮灰。
所以這雪一停,趙懷安就出來了,就是打算跑大營那邊,看能不能找到宋使君,讓他幫忙給自己挪挪地方。
趙懷安站著的這會,看見不遠處的帳篷也出來了一人,和自己一樣,也穿著羊皮襖子,隻是套在此人圓潤的身體上,分外不合身。
趙懷安自己這身是鮮於嶽送來的,就是知道他這邊雖然有皮毛,但還是缺乏冬衣,所以剛一下雪,就親自送來。
該說不說,自己這個便宜大兄對自己是真的沒說的,沒差過事!
正當趙懷安內心秀著小優越的時候,那胖子堆著滿臉的笑容走了過來。
一過來就向趙懷安熱情打招呼:
“趙大,好啊!”
趙懷安認識這人,叫豆盧封,據說祖上是鮮卑人,但看著這人黃皮膚黑眼睛的,這不地道的漢人嘛。
三天前,他剛來的時候,這老小子就湊過來攀交情,趙懷安也是個湖海性子,和這人吃了一頓酒,就熟了。
這人是成都新津那邊的小土豪,有個百十人的土團,就駐紮在自己的隔壁。
豆盧封這人有點鬥雞眼,再加上胖臉圓圓的,眼睛小小的,此刻臉上堆著笑,分外喜感,所以趙懷安也忍不住打趣:
“豆三,咋有空到我這來了,不是說要去找你那姐夫嘛。”
說到這個,豆盧封臉上有點尷尬,他的姐夫是大營的一個營級倉曹,雖然也算不得大人物,但在軍中還是有份量的,所以他就想求他姐夫給自己的人弄點冬衣。
但誰知道他姐夫直接給他劈頭蓋臉一頓罵,然後把他趕出了大營。
這種丟人事自然不能在趙大麵前說,平白被人小看,他看了一圈趙懷安的帳篷去,羨慕道:
“趙大,你這些毛氈帳篷是真不錯,我那些都漏風,你是不知道這兩天我怎麼過的。”
說到這個,豆盧封小眼睛一轉,忽然指著趙懷安:
“趙大,我之前不是和你說了嘛,咱姓豆盧,不姓豆,你這是不尊重我們豆盧家,我豆盧家也是範陽名門,這樣你允我一頂帳篷,這事就算了,不然讓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