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看著老嶽笑得和狐狸一樣,趙懷安內心越發苦澀,頗自我嫌棄:
“還能為啥?不是因為咱人微言輕?黃刺史看不上咱這點人?”
鮮於嶽笑了,搖頭道:
“二弟,那黃景複一戰而敗其軍,回邛州的時候就剩了四個牙兵,你這雖然也是烏合,但少說也百十號人,甲械精足,如何看不上?”
“告訴你吧,黃刺史早被監軍使周老公給拿下了,這回是生死難料,所以你想回黎州軍,怕得陪黃刺史走一遭了。”
趙懷安傻眼了,這當領導的手段這麼黑的嗎?
老六跟他說過,他們那位黃帥真是好人,不僅對他們鄉黨好,在黎州也沒盤剝地方,不然也不會軍餉沒發出來。
而且論戰事,這黃景複也打得不差啊,以千人之軍狙擊數萬南詔軍十餘日,還曾大敗過對方一次,最後雖然覆軍,那不是因為西川援軍沒來嘛。
趙懷安覺得換任何人來,都不會做的比黃景複做得更好了,但就這樣也要被拿下?
老六還挺愛自家老帥的,最近老提回去的事,現在要是知道老帥被拿下了,怕又要吹一首了。
說來黃帥也是咱趙大的老領導了,一聽就這樣被拿下了,心情也非常複雜。
哎,軍中險惡啊。
不過老嶽說的這監軍使又是誰啊。
趙懷安這個人有個優點,那就是他很敏銳,總能發現談話的重點,剛剛老嶽說的監軍使就是趙懷安從來沒聽到的人,就問老嶽這所謂的周老公是何人啊?
鮮於嶽被問到這個的時候,頗為躊躇,他讓一直守在帳外的趙六再遠五步,不讓彆人聽到後麵的談話。
然後他才和趙懷安說了一些更深層的,也更接近權力中心的事情,而這些是他很少主動談的。
鮮於嶽告訴趙懷安,整個川西藩鎮的權力實際上分為三個中心,分彆是節度使牛叢,監軍使周從寓,還有川東大將顏師會。
顏師會這個名字,趙懷安在李師泰那邊聽過,知道就是這人賣了宋使君,現在一聽,沒想到竟然是三巨頭之一啊。
趙懷安這邊想著,鮮於嶽繼續說這三人的情況。
節度使牛叢的靠山是神策軍中尉田令孜,此人是新皇帝的潛邸舊人,算是宦官中的新貴,而監軍使周從寓則是老牌宦官世家楊家的人。
當年周從寓做監軍小使的時候,他的監軍使就是現在的樞密使楊複恭的父親。
趙懷安聽到這個,愣了一下,不確定道:
“大兄,我要是沒理解錯,就是這些人都是太監吧,他們也能有兒子的?然後還形成宦官家族了?”
鮮於嶽告訴趙懷安,自艱難以後,國朝之貴,全在北司,誰能走到老公們的關係,誰就能一飛衝天。
他知道趙懷安對李德裕頗有好感,就說了一個秘辛。
當年李德裕節度西川的時候,專門加征地方三十萬緡來賄賂當時的西川監軍使王踐言,後來王踐言做了樞密使,李德裕當即做了宰相。
聽了這個事,趙懷安忍不住嘖嘖嘴,沒想到乾了不少實事的李德裕,也有這樣一麵,看來真的是先會做人,後才能做事啊。
此刻,趙懷安對大唐這個權力場有了更深的一點感悟。
看著趙懷安在深思,鮮於嶽很滿意,他就是要讓趙懷安了解這些,之前他不說這個,是因為趙懷安還不需要知道。
但現在宋使君明擺著將趙大當自己人了,所以他得把其中利害講明白,不然那就害了二弟。
他繼續告訴趙懷安,正因為北司權貴,但這些人又沒有子嗣,空有權力卻無法繼承,所以就開始收門徒、義子,結成家族。
而那楊家就是這樣的宦官家族,幾代人都是北司第一人,本來這一次也應該是的,但偏偏出了個田令孜,頂了楊複恭的位置,做了神策軍中尉。
所以,田令孜這個北司新貴就和老牌權貴結下了梁子。
而這反映到西川,就是節度使牛叢和監軍使周從寓不睦。
趙懷安明白了,指了指自己:
“所以咱是節度使的人?”
鮮於嶽瞥了一眼趙懷安,自嘲笑了句:
“你大兄我都不是節度使的人,你我勉強算是宋使君的人,而宋使君與節度使因為那顏師會的關係,勉強是盟友。”
趙懷安不懂了,聽老嶽這話,那顏師會很牛啊,還得宋使君與節度使兩個結盟才能抗衡人家呢?
他不懂就問:
“那節度使背後都是田太監了,還怕那個顏師會啊。”
鮮於嶽忽然嚴肅了,非常認真地對趙懷安說道:
“二弟,你平時膽大包天沒問題,反而還是你之長,但有一點,一定不能在宦官老公們麵前表現不遜,切記。”
趙懷安撇了撇嘴,不多說什麼。
鮮於嶽見趙懷安“聽進去了”,就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