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樂曦回去後隨便煮了點麵打發了自己的胃,然後就一心一意地在書房裏畫圖。
畫到一半聽到門鈴聲,打開門一看,是關悅。
喬樂曦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往客廳走:“你怎麽忽然跑來了,快進屋坐下。”
誰知關悅卻一臉不在乎:“我還有兩個月才生呢,不用那麽緊張,好像我一碰就碎似的!我和謝恒出來買嬰兒床,後來他公司有急事,正好在你家附近,我就過來看看你,他去忙他的了。”
喬樂曦好笑:“最近怎麽樣啊?我幹女兒還乖吧?”
關悅摸摸肚子:“在家無聊死了,謝恒還不許我幹這,不許我幹那!”
喬樂曦忽然想起了什麽,邊往臥室跑邊說:“你等等我啊,我有東西給你。”
等她拿著東西從臥室出來,客廳裏哪兒還有關悅的影子,她叫了聲,關悅的聲音從書房傳出來。
進了書房,關悅正在看她畫了一半的圖紙:“怎麽想起來手繪了?”
“無聊啊,練練手,免得好長時間不畫手生。”
關悅撫著圖紙下麵的繪圖板,深吸一口氣,辛涼甘甜,香氣四溢,她笑著問:“你這塊繪圖板可不便宜吧?”
喬樂曦恨恨地回答:“從江聖卓那裏劫來的!劫富濟貧!”
那年她生日,江聖卓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這東西,得意揚揚地送到她家裏,她一摸就知道是上等沉香木,不肯收。
沒想到江聖卓當時就急了,還說什麽不就是一塊木頭,有什麽名貴的,扔下就走了,逼著她不得不收。
不過這塊繪圖板倒真是好東西,整間書房都因為它而香氣四溢,每次在書房幹活她都神清氣爽。
說起那個名字,喬樂曦就心煩,把手裏的袋子遞給關悅,轉換話題:“那天逛街看到了,特別可愛就買了,以後我幹女兒穿上肯定漂亮!”
關悅接過來看了看,是一條粉嫩的小裙子:“自從我懷孕,你說你買了多少孩子的衣服了吧,我就生一個,哪裏穿得完啊?”
喬樂曦笑眯眯地摸著她的肚子:“我是給我幹女兒買的,你操什麽心啊,是吧,寶寶?”
關悅笑著接過來,沒錯過她眉宇間的鬱氣:“不高興?”
喬樂曦沒打算瞞她,低頭摩挲著畫板上的紋路,聲音裏透著低落:“我跟你說過孟萊吧?她今天回來了。”
關悅一愣:“然後呢?”
喬樂曦頓了一下:“看她的樣子,似乎還喜歡江聖卓。”
關悅試探著問:“那江聖卓呢?”
喬樂曦搖頭:“我看不出來,我本來以為他還想著孟萊,但今天一看又不像。再說了,他這個人從來都是真真假假的,這些年他身邊什麽時候斷過女人,誰知道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他是那種典型的麵若桃花心深似海的人。”
關悅想了會兒:“姑娘,在這個世界上,有三種非常靈異的東西,大薩滿的鼓、老神仙的虎,還有男人心裏曾經的公主。薩滿的鼓用來捉妖,神仙的虎用來支著兒,那些前朝的公主,用來培養我們的社會主義新榮辱觀。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你離她遠點啊!”
喬樂曦扶著她坐下,在喬樂曦很小的時候母親就過世了,上麵又是哥哥,有些心裏話隻能憋在心裏,後來認識了關悅,關悅大她三歲,在一些事情上看得比較全麵,有些事情喬樂曦也願意和她說:“我們畢竟是朋友,我現在這樣是不是挺過分的?”
關悅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喬樂曦,你怎麽就想不明白呢?她這幾年連個消息都沒有,現在回來了倒是知道找你,她是怎麽想的,你還沒看清?不過是以你為踏板接近江聖卓罷了,人家都能對你狠心,你又何必不忍心呢?姐姐可告訴你啊,這個時候你可別那麽好心,不然有你哭的時候!”
喬樂曦皺著眉:“我還沒給你說吧,白津津和孟萊是挺好的朋友。”
關悅還沒消化完這個信息,就有人敲門,喬樂曦抬頭看表,沒心沒肺地笑:“你們家謝恒也太著急了吧,我這兒又不是龍潭虎穴,這才幾分鍾啊,就來接人!”
邊說邊往外走,一開門,竟然是江聖卓。
喬樂曦嘴角原本掛著的笑立刻消失了,臉一垮:“怎麽是你?”
江聖卓靠在門外,西裝外套拎在手上,深藍色的襯衫解開兩顆扣子,慵懶隨意:“你在等別人?”
關悅從書房出來,揚著手機對喬樂曦說:“謝恒在樓下等著了,我先走了啊。”
江聖卓挑著一雙桃花眼,嘴角帶笑:“好久沒見啊,美女。”
關悅忍俊不禁:“見過這麽大肚子的美女嗎?”
江聖卓油嘴滑舌:“大美女懷著小美女,美上加美啊!”
關悅被他哄得眉開眼笑:“快進去坐吧,我先走了。樂曦,改天再找你。”
喬樂曦送她進了電梯,回到家關上門才招呼江聖卓。
江聖卓把一個包裝精美的飯盒放到桌上:“吃了沒?順便給你帶了你最愛的生煎,趁熱吃吧!”
喬樂曦看也沒看,走到沙發上坐下,語氣冷淡:“我吃過了,謝謝。”
一句謝謝讓江聖卓詫異,靠在沙發背上歪著身子盯著她的臉看了半天,摸著下巴得出結論:“你今天不高興。”
喬樂曦一臉不屑地冷哼:“沒啊,我有什麽可不高興的。”
江聖卓湊得更近了:“那為什麽剛才跑得那麽快?”
喬樂曦咬了咬牙:“沒跑啊,反正我在不在也沒什麽影響,人家的心也不在我這裏,有你就行嘍。對了,飯吃得怎麽樣,孟萊吃得心花怒放吧?”
江聖卓嘖嘖了兩聲:“大小姐,你現在說話怎麽這麽刻薄啊?”
喬樂曦一聽就火了,臉上卻壓著,慢條斯理地回答:“是啊,我刻薄,你別理我啊,你去找孟萊好了。你不是還主動去接她請她吃飯嗎,這麽早回來幹嗎?”
江聖卓把外套扔到旁邊的沙發上,一翻身坐到了她旁邊:“你今天怎麽老和她過不去啊?去接她不也是你讓我去的嗎?人家幾年沒回來,人生地不熟的,你跑了,我不得替你招待人家一下嗎?我錯了嗎?”
“哼,人心隔肚皮,我怎麽知道別人是怎麽想的!”喬樂曦站起來往外推江聖卓,“你有事兒沒有?沒事兒快走吧!”
江聖卓顯然也惱了,深吸了幾口氣壓下火:“你到底怎麽了?”
喬樂曦之前所有的偽裝突然間土崩瓦解,她突然吼出來:“我怎麽了?我告訴你我怎麽了!我討厭她們,我不想和她們在一起吃飯,看著她們我吃不下去!我惡心!你也讓我惡心!我討厭你!”
她吼完之後,屋內忽然安靜下來。
江聖卓靜靜地看著她,嘴唇緊抿,臉部線條僵硬,眼裏夾著碎冰,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喬樂曦吼完之後就後悔了,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說出那些話。
這麽多年她都過來了,怎麽還會這麽衝動呢。
江聖卓走的時候摔得房門震天響。
喬樂曦坐了一會兒,才站起來走到窗前,樓下江聖卓的身影僵硬決絕,開車離開時,輪胎和地麵發出巨大的摩擦聲,驚起一地落葉,可見氣得不輕。
喬樂曦的那股怒火早就平息了,現在隻剩下懊悔,她想打電話道歉,又拉不下臉,最後隻能有氣無力地歎了口氣。
江聖卓一路猛踩油門,不知道開到了什麽地方,猛地踩下刹車,一拳打在方向盤上。
他打開窗戶吹了會兒風,又點了一支煙心煩氣躁地吸了幾口之後扔出窗外,開始打電話。
“出來喝酒。”
葉梓楠慢條斯理地回答:“我今晚要陪我女朋友吃飯,沒空應酬你。”
江聖卓口氣不善:“靠,有女朋友了不起啊,兄弟重要還是女人重要?!”
葉梓楠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些為難:“你非讓我說嗎?”
江聖卓又點了支煙,咬在嘴裏含混不清地回答:“非說不可!”
葉梓楠呼了口氣,心安理得地回答:“好吧,女人。”
“你說什麽?!”
“女人重要。”
“葉梓楠,你再說一遍!”
“無論說多少遍我都是這個答案,女、人、重、要!”
“姓葉的,你好樣的!你早晚死女人手裏!”
江聖卓說完狠狠地掛了電話,然後調出另一個電話開始撥號。
單調的聲音剛響起,蕭子淵就接起來了。
江聖卓討好地問:“蕭部,蕭人民公仆,請我喝酒吧。”
蕭子淵半天都沒說話,他那邊似乎很安靜,有稀稀落落的紙張翻頁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他才壓低聲音,簡單明了地拒絕了他:“在開會。”
江聖卓當機立斷地掛了電話。
換了個人繼續打。
“施總,晚上一起去happy吧?”
施宸似乎是最悠閑的那個:“晚上和陳少他們約了,你一起來吧!”
江聖卓皺眉:“不去!看見他們就鬧心!”
施宸還在逗他:“這是怎麽了?跟被女人甩了一樣。”
施宸的嘴大概開過光,一語中的,江聖卓咬牙切齒地回答:“是被女人指著鼻子罵了!”
施宸聽了哈哈大笑:“誰敢罵你啊?罵你什麽?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罵你性騷擾?”
江聖卓氣急:“想知道嗎?今晚老地方見!我有問必答!”
施宸被他咬牙切齒的勁兒嚇了一跳,想著大概是真有什麽事兒,便答應下來。
掛了電話,江聖卓一看時間還早,開車回了公司。
杜喬對於這個時間出現在公司的上司表示很驚奇,但也沒表現出來。
江聖卓經過她的辦公桌時,敲敲她的桌子:“進來給我說一下下周的安排。”
杜喬立刻拿起隨身的記錄本和幾份文件跟在江聖卓身後進了辦公室。江聖卓站在窗前,大半個城市盡收眼底,他背對著杜喬,大開著窗戶,風鑽進來吹鼓了他的襯衣。
杜喬覺得今天的江總太不正常,一時沒敢出聲。
過了會兒,江聖卓依舊背對著她,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開口:“說吧。”
杜喬打開記錄本開始匯報:“翔悅的陳副總打電話來想約您打高爾夫球,時間您定;飛達的沈總想和您見一麵;銀行的吳行長也約好了,定在下周一早上十點;西邊那塊地的拍賣會在下周三下午兩點開始,您交代的會議已經通知各部門的主管……還有,有位姓孟的小姐打電話來找您,我說您沒在,她又要您的手機號,我沒給……”
江聖卓吹了會兒風,腦子裏喬樂曦的那幾句話還是沒吹散,依舊盤旋在腦海中。
她說他讓她惡心?!他幹什麽了讓她說出這種話?
她莫名其妙地發脾氣,他還沒生氣呢,她竟然還嫌棄他!好像自從孟萊說要回來之後,她就開始暴躁不安……
孟萊?
江聖卓心中一動,心頭似乎有個答案呼之欲出,但還是被他生生壓下,他苦笑一聲,在心裏對自己說,江聖卓,你想得太多了。
他自認對女人的心理了若指掌,但是他所有的理論和經驗在喬樂曦的身上都行不通,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個女人。
杜喬看著上司雙手撐在寬大明亮的玻璃窗上歎氣搖頭,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自己的話,輕聲叫了聲:“江總?”
江聖卓安靜了一會兒,很快轉身坐到辦公桌前:“告訴陳副總,我最近很忙幫我推了不見;和沈總的見麵安排在下周一下午,告訴他隻有半小時的時間;拍賣會和會議資料按我上次說的準備好了發給我;至於那位姓孟的小姐……如果她以後再打電話來都說我不在,也不要留任何聯係方式。”
杜喬本以為自己剛才的話都白說了,正打算重複一遍,沒想到江聖卓竟然一字沒落地聽進去了。
她記好江聖卓的吩咐後,把幾份文件放在辦公桌上:“這兒有幾份文件需要您簽字,沒什麽事我就先出去了。”
江聖卓點頭,拿起文件皺著眉頭仔細看起來。
杜喬轉身關門的時候仔細看了看辦公桌後低頭看文件的那個人,默默地得出一個結論——
今天的江總很不尋常,雖然他平時工作起來也是雷厲風行、手段非凡,但以他對生活的享受程度,斷然不會在假期出現在公司,更何況放假前他已經把該做的工作安排好了,下周的安排完全可以等假期結束了再聽她匯報。
她雖然好奇,但也知道江湖規矩,知道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很快關上門退了出去。
下了班,江聖卓開著車出了市中心,後來棄了車又走了一會兒才看到一座四合院,在昏暗的暮色中亮著溫暖的燈。
敲了敲門,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後,又往旁邊的陰影處躲了躲。
一位老婦人來開門,江聖卓突然從旁邊跳出來,笑嘻嘻地攬上老婦人的肩:“周媽媽!”
老太太或許早就熟悉了他的把戲,沒被嚇到,笑著拍他一下:“你這孩子!從小就調皮搗蛋,長大了還這樣!”
江聖卓笑嘻嘻地幫她關上門,攬著她的肩膀往院裏走:“施宸來了嗎?”
周媽媽點點頭:“到了半天了,剛才還念叨著你怎麽還不來。”
江聖卓解釋了一句就開始點菜:“路上有點堵,周媽媽,我要吃炸鮮奶!”
周媽媽笑著應下來,然後一臉奇怪地問他:“炸鮮奶不是樂丫頭愛吃的嗎?對了,你怎麽沒把那丫頭一塊帶來,我都好久沒見到她了……”
江聖卓正懊惱自己怎麽會點出炸鮮奶這道菜,皺眉:“人家千金大小姐哪兒稀罕和我玩兒啊,不知道去哪兒了!”
周媽媽笑了一下:“又鬧別扭了?你們倆啊,從小就吵吵鬧鬧的,沒事兒,那丫頭啊,心寬著呢,過兩天就不氣了!快進去吧,我去給你們做好吃的,今天剛釣的魚,新鮮著呢!”
江聖卓推開門進去,意外地看到另外兩個人和施宸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他走過去坐下,斜睨了一眼旁邊的葉梓楠:“喲,這麽快就被女人甩了?”
葉梓楠絲毫不在意他的毒舌,笑得誌得意滿:“你就嫉妒我吧!”
江聖卓又白了一眼右邊的蕭子淵:“喲,這不是蕭大部長嗎?怎麽,為人民服務完了,想起我了?”
蕭子淵本就是沉穩內斂的性子,在政壇裏待了兩年,積威頗深,沉下臉來相當唬得住人,一個眼神過去,江聖卓就安靜了。
施宸在旁邊抱著茶杯邊喝邊笑,江聖卓白他一眼。
施宸一臉幸災樂禍:“說說吧,江少,您今兒個是在哪兒受了氣了?”
江聖卓不說話,拿起桌上的酒倒了滿滿一杯,皺著眉灌下去。
葉梓楠屈起食指,輕輕地叩著桌麵:“哎,這可是特供啊,看著你這麽牛飲,我都心疼!”
江聖卓不樂意了:“我就奇了怪了,葉梓楠,你最近老擠對我幹什麽呀?我不就是上次和你們家宿琦鬥了兩句嘴嗎,你至於這麽護短嗎?”
葉梓楠幫他倒了杯茶,涼涼地開口:“你記得就好,我一向護短。”
江聖卓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問了一句:“你們看我,惡心嗎?”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起看向江聖卓猛點頭。
江聖卓急了:“嘖,跟你們說正經的呢!你們怎麽回事兒啊?”
周媽媽端著菜盤推開半掩著的門,笑著問:“這是誰說你惡心了?”
江聖卓順手從門口接過來:“沒,我逗他們仨玩兒呢!”
周媽媽又轉身出去了:“你們慢慢玩兒,還有個湯,我去看看。”
江聖卓坐下後,葉梓楠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那話是喬家丫頭說的吧?”
江聖卓很不情願地嗯了一聲。
施宸插了一句:“你怎麽她了?用強了?”
江聖卓凶神惡煞地瞪著他:“你放屁!真是用強的那我還不虧,關鍵是我什麽都沒幹啊!”
蕭子淵雙手抱胸:“你啊,身邊就沒斷過女人,左擁右抱的,人家能不惡心嗎?”
江聖卓聽到這句就不服氣,瞬間就跳起來了:“我和那些女人又沒有什麽!老子還是處男呢!”
兩聲悶笑同時響起,蕭子淵故作嚴肅的臉也繃不住了,歪過頭抖動肩膀。
江聖卓有些臊得慌,又坐下了,嘴裏還嘀咕著:“笑什麽笑?有什麽可笑的?”
清嗓子的聲音響起,蕭子淵還是忍不住笑:“我說,你到底喜不喜歡那丫頭?”
江聖卓煩躁地揉著眉心:“你說呢!”
蕭子淵想了想:“那你去說啊!我看樂曦也不是不喜歡你,你去說了未必不成。”
“我怎麽沒說過?當年的那封情書可是我親手給她的!結果呢,第二天,她當著你們的麵兒給扔回來了,上麵還寫了個巨大無比的字!還有那不屑輕視的眼神!為這事兒,那丫頭三個月沒理我啊,我還敢說嗎我?!”
說起往事,江聖卓義憤填膺。
葉梓楠故作想不起來的樣子:“什麽字來著?”
蕭子淵不知道這段往事,很是配合地猜了一猜:“呸?”
施宸搖搖手指,微笑著字正腔圓地答道:“滾!”
三個人又笑,江聖卓沒忍住又跳起來:“合著你們就是來看我笑話的吧?有沒有點兒同情心啊?”
那個時候他思量再三,終於遞出了那封情書。就在她家門前,他看到她笑嘻嘻地從家裏跑到他麵前問他找她什麽事。
微風吹動她耳邊的柔軟碎發,她的笑容在陽光下恣意綻放,眼睛裏的光芒讓他不敢直視卻又舍不得不看,硬生生收回目光慌慌張張地把手裏的信封塞到她手裏,紅著臉就跑開了。
他心情忐忑地等了一夜,誰知第二天課間,遠遠地看著她走過來,他心跳加速,結果她隻是惡狠狠地把那個信封摔到他身上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刻,年少的他紅著臉不知所措,那個年少輕狂、意氣風發的少年第一次知道心痛是什麽感覺。他身邊有那麽多女孩喜歡他,可他隻想要她,卻是求而不得,天意弄人。
那天之後,喬樂曦一句話都沒再跟他說過,看到他就繞道走,邊走還邊瞪他,似乎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真的難過了很久,為自己的自作多情和魯莽衝動,他以為她對他是不一樣的,原來是他想多了。
終於受不了她對他的冷暴力,他隻能假裝平靜地跑到她麵前,沒心沒肺地笑著說謊,說那一切都是假的,他是跟她開玩笑的,然後好聲好氣地賠不是。
他不知道她到底看信了沒有,卻不敢深問。
從那之後,那個字,他再不敢提,他隻當與她無緣。他怕自己的心思會在不自覺間流露,他怕她多想,怕她會躲著自己,便開始在她身邊找女朋友,便開始給她介紹男朋友,每次出去總會拉著別人做陪,隻是為了能和她多待一會兒,讓她沒有壓力。
他有意無意地試探,她半真不假地回答,一輩子有多少真心話是以開玩笑的方式說了出去。
誰能想到張揚跋扈的江聖卓也會有這麽畏首畏尾的時候?
他每次總是一臉嫌棄地揶揄她,但目光卻從未從她臉上移開過。
他想起小時候爺爺抓著他站在凳子上臨摹字帖,他一臉懵懂稚聲稚氣地問:“爺爺,‘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爺爺笑哈哈地把他從椅子上抱下來:“小子,等你以後有了喜歡的女孩子就知道了。”
他現在知道了,可是爺爺沒告訴他,這種感覺這麽難受。
四個人邊吃飯邊說了幾句閑話。
“聽說最近又要洗牌了?”
蕭子淵揉揉額角,一臉疲憊:“沒那麽嚴重,不過倒是連著開了幾天的會。”
“有什麽大的變動嗎?”
“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變動,重要的位子沒什麽大變,就是高新技術這塊以後由喬裕接手。”
“喬裕回來了?”
“嗯,這兩年他在南邊幹了不少實事,上麵一直很關注他。”
施宸踢踢江聖卓:“樂曦她二哥回來了,你不跟她說一聲報報喜?”
江聖卓低頭猛吃:“關我屁事?”
話還沒落地,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開始振,葉梓楠看了一眼笑著衝其他兩人使眼色。
江聖卓瞥了一眼,沒理。
葉梓楠調侃他:“人家給台階了,你還不抓緊就坡下驢?”
江聖卓還是沒理。
果然鈴聲隻響了一遍就安靜了,沒再打過來。
江聖卓一摔筷子,也不吃了,開始悶頭喝酒。
三個人對視了幾秒鍾,俱是一臉無奈,這對歡喜冤家恐怕還有得鬧呢。
十一假期結束,喬樂曦沒精打采地去上班,關悅正式回家待產,江聖卓也不理她了,她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無聊。
江聖卓似乎一夜之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以前幾乎每天他都會打個電話來,有事兒沒事兒地胡扯幾分鍾,或者發現了什麽好吃的生拉硬拽著她去嚐嚐。
他們以前也不是沒吵過,翻臉的時候,兩個人都恨不得有生之年不再往來,但第二天江聖卓又會笑眯眯地出現在她麵前,吊兒郎當地逗她,從來沒像這次這樣,一連幾天都沒有動靜。
這次恐怕他是真的生氣了。
那天晚上她本打算打電話道歉的,誰知他竟然不接,那個號碼知道的人不多,都是親近的人,而且江聖卓鮮少有不接她電話的時候,就算當時沒聽到,也該在看到的時候給她回過來啊,可是那家夥愣是半點反應也沒有。
她知道他平日裏被他身邊的那幫人眾星捧月般的給慣壞了,越哄越來勁,也不好覥著臉再找他,隻能打算緩一緩,等他消了氣再說。
她剛踏進公司就看到一堆人圍在一起聊得熱火朝天,她懶洋洋地走過去問:“有什麽新鮮事兒啊,說給我聽聽讓我也樂嗬樂嗬。”
幾個女同事立刻滿眼紅心:“聽說今天有位新調任的部長要來咱們這邊視察工作,以後主管咱們這塊領域,據說家裏的背景很深,連常年不出現的二老板都來了!”
“不止啊,據說人也長得很帥!”
幾個男同事則是一臉不屑,典型的同“性”相斥。
喬樂曦從小到大見的帥哥多了去了,對此並沒有什麽興趣,不鹹不淡地總結:“新官上任三把火嘛,燒吧!”
隻要別燒到她身上,怎麽燒都行。
一上班大老板白起雄果然召開員工大會,會上反複強調要重視部長視察這件事,讓所有員工不要出現任何差錯。
喬樂曦進公司幾年,這種事情經曆過幾次,雖然麵上認真謹慎地聽著,其實心裏根本沒怎麽當回事兒。
可當她看到被眾人簇擁著走進來的那個溫潤儒雅的男人時卻笑了。她前段時間就聽江聖卓說起近期上麵會洗牌有所變動,沒想到會是這樣。
白起雄帶著公司的高層陪著這位部長在各個部門視察,來到工程部這邊時,喬樂曦被組長推出去進行工作簡介。
白起雄看到喬樂曦,眼神不著痕跡地在新部長身上晃了一下:“這位是工程部的副組長喬樂曦。”
新部長微笑著點了點頭,和喬樂曦握了手之後主動開口:“那就麻煩喬工了。”
喬樂曦大方得體地微笑:“您客氣了。”
走了一圈之後,新部長淡淡地點頭,給予評價:“不錯。”
喬樂曦低頭道謝。
很快一群人離開轉去了別的部門,她站在走廊上看著那個修長挺拔的身影,心情愉悅。
接近中午的時候,喬樂曦接到總裁秘書的電話,讓她到頂樓休息室去一下。
喬樂曦心知肚明,到了頂樓推開門,就看到白起雄正和那位年輕有為的新部長相談甚歡。
喬樂曦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喬部長,白總。”
白起雄爽朗地笑起來,沒有平日裏的威嚴,一開口不像上下級,倒像是和熟稔的晚輩聊天的口氣:“樂曦啊,這裏沒外人,怎麽叫得這麽見外,快過來坐。”
喬樂曦立即改口,甜甜地叫了聲:“白叔。”
白起雄立即眉開眼笑,對旁邊的男人說:“這丫頭啊,從小就嘴甜,我記得樂老每次都被她哄得樂嗬嗬的。”
旁邊的男人舉起茶杯喝了一口:“白叔見笑了,這丫頭這些年給您添了不少麻煩,您多多包涵。”
白起雄擺擺手:“哪兒有?!你去外麵問問,喬工的名頭有多響多能幹!”
兩個人又寒暄了幾句,喬樂曦微笑著坐在一旁聽著。
後來白起雄站起來:“你們也很久沒見麵了,我就不打擾了,你們慢慢聊。”
那位新部長放下手裏把玩的茶杯,站起來:“白叔慢走。”
喬樂曦一直盯著白起雄的腳步,等那道門徹底關上,她立刻一蹦一跳地笑著撲過去:“二哥!”
喬裕笑著接住撲到他身上的妹妹,卻故意板著臉:“這麽大了,還這麽不穩重!”
喬樂曦站穩後拉著他坐下:“二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都不告訴我?”
喬裕一臉寵溺:“昨天剛到,開了一天的會,這不一安頓下來就來看你了,家都沒來得及回。”
喬樂曦眉眼彎彎,滿是期待地問:“這次是不走了嗎?”
喬裕沒搖頭也沒點頭:“暫時吧,你也知道,這種事情不好說的。”
他還記得幾年前他去南方那座城市赴任,喬樂曦哭得一塌糊塗,拉著他怎麽都不肯放手,她的淚眼他一直記得,所以這幾年一直不敢鬆懈,終於有了政績才有機會調回來。
喬樂曦忽然沉默下來,靜靜地看了麵前的男人一會兒才開口:“二哥,你專門找我來,是有事吧?”
喬裕笑笑,心裏感歎,自己的這個妹妹是真的長大了,於是不再繞彎子:“我這次過來有兩件事情,一件公事,一件私事。”
喬樂曦挑眉,看著那張和自己有三四分相似的臉:“公事辦完了,私事呢?”
“過幾天父親生日,到時候你回家看看。”喬裕歎口氣,“父親年紀大了,你別再出什麽幺蛾子了。”
喬樂曦聽完突然冷了臉色,直直地盯著喬裕的眼睛:“是他讓你來說的,還是你自己想讓我回去?”
喬裕在外麵呼風喚雨,可麵對這個妹妹卻是半點辦法都沒有,隻能沉默以對。
看到他的反應,喬樂曦就明白了,她冷笑了一聲:“哼,既然想叫我回去,他為什麽不自己來說?二哥,你回去告訴他,我、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