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少年咬著牙,牙裡滲出血,揮刀望下直砍。蓬蓬蓬,一刀下去,立即蕩開了一條路子。那些仰攻的士兵,此時見到像是發了狂一般的少年,也是心慌了。他們一心慌,一退卻,立即給了少年以希望。一條路讓給了少年,少年也就有了立足之地。落在地上,少年並沒有停止攻擊,邊吼邊戰,往前不斷衝擊。
衝擊,衝擊,再衝擊,衝開了一道口子。不管是被他丟在身後的士兵,還是攔在他身前的卒子,看到此時瘋狂的少年,此時也確實被震撼住了。一個不過十二三的少年人,沒想到他亂戰起來,居然是如此的瘋狂。他的瘋狂,也確實起都了一定的效果,那些被他砍殺死的人就在地上,給了其他人以震懾。而他,在不斷瘋狂的進攻中,口子越撕越大,眼看離目標也是越來越近了。
隻要衝開了這堆人牆,大道就在眼前。
“死!”沒有人可以阻擋他的歸路,沒有!誰也不行!
少年一把血刀砍下去,猛然抬起頭來,恍然看到就在前方不遠處,正有三五騎的人馬,他們正目視著他。在他們的眼裡,或許此時瘋狂砍殺的他是個瘋子,然而,在少年眼裡,他們隻不過是刀俎上的魚肉,他們的馬匹才是他的目標。
殺人,搶馬!如此而已!
少年吼著,狂吼著……都被他殺出了這麼長一條血路了,眼前這一點的路,又能算得了什麼?然而,他不知道,路雖短,要想殺過去,實在是難。他此時越是往前,遇到的阻力越是強了。
“擋住他,擋住他!”
“不能讓這瘋子殺上來!”
有這一道道的命令下來,那些就算再不賣力的士兵們,此時不論如何也得裝模作樣,望前不斷的衝出,試圖逼迫少年,不讓少年靠近。少年此時心裡也急了,為何這麼點的距離就是殺不過去呢?他抬起頭,眼前一亮。他終於發現蹊蹺了,那三五騎人馬好像並非是普普通通的士卒,否則兩邊的人也絕不會拚命攔他。而且,他的眼睛先前隻顧找馬去了,完全忽視了這三五騎身後,其實還豎有一麵大纛。
纛上中書一個大大的‘趙’字。
這是將軍纛,也是就說,他現在所看到的這三五騎人中,很可能就有一人是他們的指揮官。甚至,是這支軍隊的總指揮。如果,如果能夠抓住那人,以此相要挾,還怕不能出重圍?少年心裡一動,也是他天不怕地不怕,有了這個想法後,立即付諸行動,不管一切,朝著目標,堅定不移的殺去。身處馬背之上,大纛之下的趙雪,此時手按著腰間佩劍,一動不動。她眼睛看著場中拚殺的少年,亦是不發一言。
“趙將軍,這小子如此狂妄,再不讓部下下死手,隻怕就要讓他衝到眼皮子底下來了。”
將軍朱靈實在是看不過去了,以他這支軍隊的作戰能力,卻被這小子橫衝直闖如入無人之境,實在是丟麵子的事情。如果再不製止,被他衝到中軍大纛下,隻怕他是無顏再見江東父老了。他此時出言,本以為能勸動趙雪,不想趙雪卻是一笑,說道:“他隻一人,我有千軍萬馬,何懼他?朱將軍,你難道還怕他跑了不成?倒是我看這小子身手不錯,且還是個不怕死的家夥,我不忍殺他,這才命令士兵不傷他,任他衝到了眼前。既然都到了這裡了,不如好事做到底,放他進來,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能從我們手上取得馬匹?”
朱靈一愣,兩眼一起,說道:“這個……這個豈能是開玩笑的,可萬萬使不得!”
“你怕他,我來對付他好了!”朱靈的話剛落,不想從趙雪旁邊衝出一員健將。那員健將一身紅火的披風,軟甲裹出她那細小的蠻腰,臉蛋白皙如玉,神采奕奕。她人一出來,如猛獅出籠,抖擻著身段。她手捉了一根皮鞭,丟下一句話,對著趙雪眨了一眼,也不管朱靈等人的表情,駕著馬望前就去,還一路嗬斥著:“閃開些!閃開些!”
趙雪也沒有想到糜貞此時會衝出去,但阻擋她已經是來不及了,也隻好是默不作聲,要看糜貞的手段。
糜貞這麼一連竄的嗬斥著,那兩邊攔路的將士先還是傻愣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如呆頭鵝在地。隻是他們也沒有來得及反應,看到眼前鞭影卷動,劈啪就要當頭砸下來,他們是嚇得再也不管其他,紛紛抱著腦袋就走。這樣一路,路頓時散開,放糜貞的馬出去了。
糜貞迎著少年走來,少年此時也是聽到了馬呼嚕聲。他抬起頭來,看看一人騎馬迎頭過來,離他突然近了,他是眼前一亮,暗呼老天保佑。他這裡,下手更加的快了,迫使眾人往後連退。說起來,若非上麵有命令,不許傷害到少年,就憑少年孤身一人,就算是他再厲害,也斷然不可能讓他逍遙到現在的,少年是占了他們的便宜了。
而少年,血戰之中,隻知望前,不知後退,隻知殺敵,不知敵人是在故意避他。他此時,眼睛裡隻有那匹馬,再也沒有其他人。他虎吼著一路直衝而去,血刀開路,也終於讓他奪路到了糜貞這裡。馬,就在眼前,隻需將馬上人拿下,就是他的了。有了此馬,何人可敵?何圍不出?少年甚至是連眼睛都笑了。他把手伸出,抓向糜貞腳踝。
馬背上的糜貞,她可是樂於表現的,不管你是誰,既然衝到了,那就一定要給你顏色看的。隻是她衝得急,也沒有想到兩邊人閃得快,少年突然閃出,她也是小小一愣。一愣之後,尚來不及反應,忽然看到一隻帶著獻血的手突然伸到,就要抓向她腳踝,她是又氣又急。嗬斥聲中,一邊對著少年當頭卷去。
轟!空氣都似被他這一鞭之力給破開,發出霍霍聲響。
風聲當頭,鞭影開闔,少年頓時臉色作變。
“太大意了!”少年的心猛的往下一沉,不得不承認,若非是他眼睛裡隻有馬匹,而沒有馬匹上的人,也絕不會迎頭吃這一虧。這要是被對方一鞭子當頭砸中,不死,也得打殘啊。而且,這一鞭是是如此的沉,如此的近,有如泰山壓頂,實在不是一般人所能夠承受的。到了此時,他也隻能的儘量展開身段,努力去避開。
然而,他腦門是閃開了,可他身子卻沒能躲過。這一鞭,轟然如沸,啪的砸下來,落在了少年肩上。少年的肩膀就像是塌陷了一塊,頓時砸得他身子一個不穩,腳往下沉。少年輕呼一聲,腦袋跟著一懵,整個人甚至忘記了接下來該要怎麼做,眼睛裡隻是暈眩的敵人。敵人似在嘲笑他,而他,卻不知此時身處何地。
呼,糜貞又是一鞭。這一鞭落下,直接將少年腰板卷起,輕輕一帶,一收,丟在了地上。等到少年反應過來時,這才知道自己已經受製於賊手,無數的兵刃加在了他的脖項上。
糜貞收起鞭子,跳下來,滿意的拍了拍手,對地上那少年咯咯一笑,說道:“喂!小弟弟你叫什麼啊,看你應該沒滿十二三歲吧,身手倒是不錯。要不你向姐姐討聲饒,姐姐這便放過你,怎麼樣?”
少年滿口含血,肩膀所受皮鞭之處發出陣陣的疼,但他仍是咬著牙,不啃一聲。麵對糜貞挑釁的話,他是鼻子一哼,直接彆過了頭去,不去理會她。糜貞也是被他舉動給惹毛了,嘖嘖的叫了兩聲,捋捋袖子,舉起皮鞭,就要衝上來教訓他。但她還沒有走兩步,早被跳下馬來的趙雪一把給製止住。
“行了!”趙雪看了兩邊一眼,命令道:“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了,我們還要趕路,趕緊將兩邊收拾了。”吩咐他人將少年抓了起來,帶到了一邊,趙雪親自問話。隻是問他姓名,少年怎麼也不說,始終拿著眼睛瞪著趙雪。趙雪看看問不出來,也隻好暫時作罷。倒是糜貞玩心大起,在少年耳邊一口一個小弟弟的叫著,把少年叫得也是頗為不耐煩。
少年向她辨彆道:“哼,我不是你的小弟弟,你也不是我姐姐,你不用這麼熱乎的叫著,妄想來套我的話!”糜貞嘻嘻笑著:“我非要這麼叫你,看你怎麼著?你小我,我不叫你小弟弟叫你什麼?我不是你姐姐,又是什麼?就要叫就要叫……小弟弟小弟弟小弟弟!”
“……”少年差點撞牆了,可惜彆說此時身邊沒有牆壁,就算是有,他身不自由,還被人綁縛著呢。
“小弟弟小弟弟……”
“……”少年一翻白眼,帶著討饒的口吻,跟糜貞說道:“你要我怎樣做,才能讓你不叫我小弟弟?”“哦,這個嘛……”糜貞一搖頭,想了想,說道:“這個好像沒有辦法啊,你小我是事實,我不叫你小弟弟能叫什麼?本來嘛,是人都有名字的,可惜你沒有,讓我怎麼叫?”
“我有……”
“那你叫什麼?”
看著糜貞投過來的灼灼眼光,真擔心自己說出名字是不是明智之舉,可若不說,被她一直小弟弟小弟弟的叫著,實在不爽。兩害相權,取其輕者。在此時少年看來,如其被她在耳邊不斷嗡嗡嗡叫著小弟弟,還不是將自己名字說出去。
“陳到!我叫陳到!”
少年將自己名字道出,看著糜貞古怪的笑,便是感覺有點後悔,有點上當的味道了。但話已說出,反悔不及,隻能是硬著頭皮,跟她強調:“我已經告訴你我的名字了,你今後直接叫我名字就是了,可彆再小弟弟小弟弟的叫著了……”
“知道了……小弟弟!”
“……”
糜貞丟下這個叫陳到的少年,笑嘻嘻,轉身就走了。一轉身,就將問到的這個名字告訴了趙雪:“怎麼樣,我留在軍中還是有點用處的吧?這要是彆人,能這麼順利問得出來嗎?”趙雪嗬嗬一笑:“是是,還是貞妹妹聰明。可是貞妹妹,你聽我一句好不好,不要在他人麵前動不動說你是彆人的姐姐妹妹的,你可千萬記住,此是軍中,你又穿的一身軍鎧,你說自己是女人又是怎麼一回事情,叫他人聽去又該怎麼想?”
被趙雪一說,糜貞方才是回歸了一點小女兒的心性,不再大大咧咧。雙手抓著趙雪手臂,低下頭來,向趙雪輕輕吐了一口舌頭,說道:“貞兒知道啦!”趙雪看她腦袋就要靠過來,連忙伸手推開,又將她抓著自己手臂的一雙嫩手給拿走,向她輕輕瞪視了一眼,怪道:“剛剛說你,你又犯了,此是軍中,你這舉動讓彆人看了如何說你?”
這次糜貞是鼻子一哼,說道:“你是我雪姐姐,讓彆人看了又怎樣?他們敢亂說,先挖了他的舌頭!”
古怪著,作勢又要將腦袋靠過去,看看趙雪伸手撓她,她趕緊是跳開,連連討饒。趙雪沒好氣的說道:“好了好了,不鬨了。”糜貞嗯了一聲,想到一事,問道:“對了,這次我們為什麼走得這麼急,雪姐姐你還沒有告訴呢?還有,明明我們這次出兵是如此的順利,眼看著再要幾天就能將賊人給拿了,可又為什麼突然撤兵了?雪姐姐你難道甘心?”
趙雪說道:“不甘心,能怎樣?如今昌國城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們不撤兵,還能做什麼?”
“昌國城?昌國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跟我們這邊又有什麼關係?”
趙雪緊了緊衣袖,裡麵有一封書函是從昌國城那邊發來的,是陳諾親筆所書。陳諾在信中的命令很簡單,叫她接到書信之後,不管其他,立即撤兵泰山,將人馬隱藏,靜待他的下一步命令。而且告訴她,不管她聽到任何的消息,隻要她知道這些消息都是假的,那就行了。同時讓她領了人馬進入泰山後,靜觀戰局,不許她隨便走出泰山一步,除非有他的嚴令。這道命令下得太過突然了了,以至於讓她準備的時間也沒有。
但她知道,陳諾既然下了這道命令,她就得毫不猶豫的去執行。就算這個命令十分蹊蹺,十分的讓她不解。她在接到這個命令後,也立馬按照陳諾的意思,將人馬從無名山撤出,一路撲向泰山。
糜貞蹲下身來,瞪著一對大大的眼睛瞧著趙雪。看看趙雪在那裡發愣,她嘴巴一翹,嘟囔道:“雪姐姐,你還沒有回答我話呢,這個問題有這麼難回答嗎?”趙雪回過神來,向其一笑,說道:“也沒有什麼,隻是昌國城那邊出了些事情,好像有些嚴重,故而我大哥哥……陳將軍他不得不臨時將圍攻蛾賊的兵馬收縮回來,也沒有其他的事情,你也不需擔心。”
叫她不擔心,她的心卻是始終揪著的。陳諾突然做出了這麼一個決定實在是突然,而他信中又沒有解釋,實在讓她猜不透。糜貞鬼精著呢,兩眼閃著,仔細的瞅著趙雪看,問她:“可就算是收縮人馬,我們隻需直接回昌國城去就是了,為什麼反而去泰山?”趙雪不想在這件事情上跟她繼續糾纏,眼睛一轉,趕緊岔開話題,看了糜貞一眼,說道:“好啦,這些事情都不是你我要去追問的,我們隻需執行就是了。倒是我問你,你來我這裡也有些時日了,到底是個什麼打算,你若是想要回徐州去,我求陳將軍他一聲,看他能不能放了你。”
糜貞鼻子輕輕一皺,說道:“跟著雪姐姐你這麼好玩,我才不願回什麼徐州呢,到家裡不是被大哥管著,就是被二哥束縛著,叫我東也不行西也不行,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怪我這怪我那,都煩死人了。哼,跟著他們多沒有意思,還不如就一直跟著雪姐姐你呢!”
趙雪一笑,說道:“你呀!有兩位哥哥管著疼著還不知足,反倒是以為累贅,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你有兩位哥哥,可憐我就那麼一位,如今卻也……”想到哥哥趙雲,趙雪神色一暗,不免要傷下心,淚兩滴淚。
看到趙雪這個樣子,糜貞也是慌了:“啊,雪姐姐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貞兒說錯話了,都是貞兒不好,都是貞兒不好,雪姐姐千萬不要生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