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沒有持續多久
——學院為這次活動預留的大殿離他的住處大約一刻鐘路程。
他們一靠近,就看到入口處聚集了一大群人,興奮的學生們正在熱烈討論。
看到密集的人群,林昭然臉色有些蒼白——光是看著他們,他就開始頭痛了。
遺憾的是,無論他怎麼懇求慕容雪,她都拒絕讓他們在人群外圍等到舞會開始。
作為報複,林昭然“不小心”在被帶進去時與慕容雪走散了,混入了人群中。
他暗自偷笑,想知道她要多久才能再次找到他。
對於一個本應簡單的學院舞會來說,整個活動出奇地奢華。
桌子上擺滿了食物,其中許多是如此異國情調,
以至於林昭然無法辨認,大廳裡裝飾著高質量的繪畫和會動的雕刻,它們以預設的方式移動。
天哪,甚至連桌布都滿是複雜的花邊,柔軟得像是用某種極其昂貴的材料製成的。
他的許多同學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周圍的環境,即使是林昭然,雖然參加過很多次這類活動,但也有點震驚。
然後他聳聳肩,儘力融入人群,這樣慕容雪就找不到他了。
他在擺滿食物的桌子間閒逛,偶爾看到有趣的東西就嘗一口,觀察其他人,
並小心翼翼地避開任何可能想和他交談的人。
他明白為什麼雲墨心如此堅決地要讓舞會順利進行
——除了高昂的費用外,在場的不僅僅是學院弟子。
還有來自各個世家、協會和組織的代表。
而且不僅僅是聯盟的,還有來自國外的
——他至少看到一個穿著淺藍色北溟軍裝的男人,一個來自赫桑的小代表團,還有一個穿著如此鮮豔衣服的黑皮膚女人,
他想知道這個舞會到底是為了什麼,因為這些人不會為了一個簡單的學院舞會而來。
沒過多久,第一支舞即將開始。
林昭然走向慕容雪。
她怒氣衝衝,當他說他真的迷路了,直到現在才找到她時,她似乎不相信,但她設法克製住了自己,沒有對他發火。
他把她帶到舞池,當她“不小心”踩了他幾腳時,他沒有報複。
“有人找你,”她終於說,暫時厭倦了虐待他的腳趾。
“嗯,我就在附近,”林昭然帶著一絲微笑說。“他們隻要找我就行了。”
“不過,你現在也可以去找他們,”慕容雪說。
“但是我們在跳舞。我絕不會為了任何事情離開像你這樣美麗的女孩。我已經讓你獨自待得太久了,”林昭然說,語氣中沒有一絲嘲諷。
這是一種熟練的技巧。
她瞪了他一眼,但林昭然看得出她喜歡這個讚美。
遺憾的是,這並沒有阻止她很快把他拖去見一個又一個的人。
林昭然討厭被這樣展示,但他懷疑慕容雪是受雲墨心的指示,所以他沒有對她發火。
林昭然發現自己記住了各種麵孔、名字和頭銜,儘管他並不太在意。
這對他來說已經是本能了,即使他不想這樣做。
“哦,你該不會是——”
“林昭明和林昭武的弟弟,是的,”林昭然說,儘力不讓自己的聲音流露出厭煩。
“哎呀,真是幸會!”那貴婦掩唇輕笑,“令兄的琴藝可是不俗呢。”她指向舞台,天衍閣樂坊正在演奏一曲舒緩的樂章。
林昭武雖名義上是普通樂師,卻占據了最顯眼的位置,一如既往地吸引著眾人的目光與議論。
“不知林公子擅長何種樂器?”
“一竅不通。”林昭然直言不諱。
家族曾逼他學琴,畢竟這在世家子弟中頗為流行,奈何他天生五音不全,對音律更是興致缺缺。
當然,若場合需要,他也能裝出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
母親對此頗為失望,畢竟林昭明擅撫琴,林昭武精於胡琴,雖非驚才絕豔,卻也足以在這些場合博得讚譽。
“比起音律,我更好奇這樂聲是如何均勻地傳遍整個廳堂,無論遠近,音量都恰到好處。”林昭然自顧自地問道。
可惜,不僅那貴婦,周圍眾人也無一人能答。
他們似乎從未注意過這個細節,甚至覺得他提及此事頗為古怪。
林昭然暗自嗤笑:這些人對術法毫無鑒賞力,為何還要來天衍閣的舞宴?
所幸慕容雪終於大發慈悲,拉著他到一旁案幾用些點心。
幾位同窗也湊了過來,閒談漸起。
昭然雖覺話題無聊,卻仍適時點頭輕笑,偶爾應付幾句“你太安靜了”“該放鬆些”的客套話。
他正欲享用麵前的靈果糕,忽覺膝上一陣輕觸。
抬眼望去,慕容雪正以眼神示意。
“用錯筷子了。”慕容雪低聲提醒。
林昭然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象牙箸,這才發現該用那對專為點心準備的青玉筷。
他聳聳肩,依舊用長筷夾起一塊靈果糕。
“我知道。”他含糊應道。
這句話似乎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林昭然,”慕容雪忽然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懇求,“你為何非要這般彆扭?不過是一晚而已。我知道我不是你心儀的舞伴……”
“不是這個原因,”他打斷她,“我本就沒打算帶什麼舞伴,我原本是打算一個人來的。”
“你……你寧願一個人來,也不願意和我一起?”她結結巴巴地問道。
糟了。
他一直以為慕容雪是被派來監視他的,可如果她其實是真心想和他一起來呢?
這……
還沒等他想出該說什麼,她已經轉身逃開了。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雙手捂住臉。
這就是他討厭這種場合的原因。
過了好一會,林昭然確信慕容雪已不在宴會廳內,且不會回來了。
他並不想深夜追著她滿城跑,便未跟出去。
何況,見了麵又能說些什麼?
他連如何開口都想不出。
他本想直接回去,但最終隻是躍上宴廳的屋頂,仰觀星象。
反正今晚他也睡不著了。
為了讓自己分心,他默默地為所能見到的星辰與星宿命名。
得益於兒時對天象的興趣以及天衍閣第一年的天文學課程,他對這些頗為熟悉。
整整一個小時後,他才將能想到的名字與描述一一列舉完畢。
下周的課怕是會尷尬至極。
林昭然毫不懷疑,他們這場小風波早已被人聽去,未來幾周定會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更何況,慕容雪在多數課業上都是師長們的得意門生,師長們很可能會因此給他添些麻煩。
真是糟透了。
焰火的聲音將他從沉思中拉回現實。
顯然已是午夜,慶典正式開始了。
林昭然稍稍放鬆了些,仰頭望著夜空中綻放的焰火,每一朵都以獨特的方式炸裂開來,美不勝收。
大多數焰火在初次炸裂後便化作轉瞬即逝的光點,但有幾朵卻保持著完整的形態,光芒持久不散,更像是信號彈而非焰火。
它們在夜空中劃出弧線,隨後如流星般墜落。
他皺了皺眉。
奇怪,它們不是該炸裂了嗎?
離他最近的那枚信號彈徑直撞上了附近的天衍閣弟子居所,隨即爆炸。
爆炸聲震耳欲聾,光芒刺目,林昭然一時失明失聰,踉蹌後退,跪倒在地,整座建築在他腳下劇烈搖晃。
他眨了眨眼,試圖驅散眼前的黑點,耳中仍回蕩著爆炸的餘音。
林昭然掙紮著站起身,盯著那處被擊中的居所。
幾乎整座建築已被夷為平地,爆炸點附近的一切可燃物都在燃燒,而毀滅的中心正冒出詭異的火焰形狀。
等等……那是他的居所!
想到此處,林昭然再度跪倒在地。
若他按原計劃留在房中,此刻早已命喪黃泉。
這念頭令他脊背發涼。
但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絕非煙花,更像是高階術法炮擊!
不知是聽力受損還是其他原因,他注意到慶典的喧囂聲已然消失。
俯瞰全城,他發現居所的慘狀並非孤例
——凡有“信號彈”墜落之處,皆是一片狼藉。
未及細想,他又見遠處升起一批“信號彈”。
這一次,它們未被煙花掩蓋,顯然是術法炮擊。
他們正遭受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