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將沈榷帶至後花園便離開了。
沈榷看著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後花園用力抿了抿唇,將心中那份忐忑與惆悵往下壓了壓,隨即朝最外側的高塔走去。
這高塔他上過一次,立於高塔上,可觀整個紫藤山莊,甚至於莊子之外的車馬行人都能看到。
他知道此刻沈安和還在莊子裏,他登上高塔隻想能提前看看那個人。他心中忐忑,因為今日過來目的隻為攤牌。盛兮想必已經同他說了自己身份被拆穿,再裝下去已經沒了任何意義。
而且,原本也沒有任何意義。
高塔先前是禿的,在被莊子裏的人一番整理後,一大片的地錦附在周身,於金秋十月將其圍成一個紅色方筒子。
沈榷入了那筒子,紅葉遮掩下,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個正在朝他這裏徐徐走來的男人。
是,男人。
不過兩年多時間,那個印象之中羸弱蒼白,走幾步就要喘的男孩,已然成長為一個身形挺拔,羽翼已成的男人。
沉著的,冷靜的,不失溫柔的,這些都是這個男人在麵對他人時表現出的。然而卻在麵對他時,那本就不算多的溫柔盡數消失了幹淨。
“這樓蓋的挺好哈!”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沈安和,沈榷尬笑著想要尋找話題。
然而沈安和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直到看得沈榷再笑不下去,他方才開門見山地問道:“安平侯來這裏,是想要說什麽?”
沈榷張張嘴,下意識喊道:“昀兒……”
沈安和麵無表情地回:“昀兒是誰?安平侯是不是叫錯了人?”
沈榷雙眉緊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沈安和,那雙與顧玉瑤一模一樣的眸子裏,此刻倒映著他明顯焦灼的麵容。
他苦笑一聲,道:“都現在了,你還要裝作不認識我嗎?”
沈安和抿唇,眉眼清冷地看著他,片刻後,他移開目光,轉身看向塔外。
有風送進來,伴著絲絲細雨撲了父子二人一臉。
“下雨了啊。”沈榷看了眼沈安和背影,喃喃道。
秋雨淒寒,像極了此刻沈榷心情,果不出所料的冰冷。
誰都沒再說話,二人之間仿佛有一條無形利刃正在一寸寸割裂著,令沈榷揪心不已。
他無比清楚,再不能任由那利刃肆意下去,即便不能讓沈安和現在認他,也要盡可能地將彼此關係拉近一點。
於是,在一番斟酌之後,他再次開口說:“你意外掉下沅河,我一直在派人尋找,可始終沒有消息……對不起,是為父的錯,當初我不應該離開的!”
“嗬。”一聲輕笑從沈安和喉嚨裏發出,明明那麽輕,可沈榷卻聽出了濃濃的諷刺。
他不禁蹙眉:“昀兒,我……”
“我叫沈安和,”沈安和突然開口,頓了一下又說,“沈昀……早已死在當年那場意外裏!”
沈榷張口想說話,他本該欣喜的,因為沈安和這句話就相當於承認自己就是沈昀,可那話的殘酷捶得他一時間又不知該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