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天暑日,垂楊上傳來的蟬噪聲,嘶鳴盈耳,惹人心煩。
元夕跪在青石板上,膝蓋早已經麻木,沒有知覺。
空氣裡彌漫著灼熱氣息,偶爾吹來一股熱浪,帶著令人難以忍耐的沉悶。
汗水順著她的額頭、臉頰、脖頸,滑落進交疊的衣衫裡麵。陽光直射,逼得她不禁眯了眯眼。
她應該是在太陽底下暴曬太久,中了暑,出現幻覺了吧?
不然她怎麼看見,眼前飄浮著一行行的字?
【這就是文僖皇後嗎?居然還隻是一個小宮女,果然來太早了。】
【彈幕好少,好冷清。】
【有沒有懂曆史的大佬來說說,現在是哪一年啊?蕭文帝繼位了嗎?】
元夕看見這三條“彈幕”飄過,眼前就什麼也沒有了,隻剩下一片漆黑。
意識朦朧間,她恍惚聽見有宮女道:“寶林,她暈過去了。”
“要不要用冷水,把她潑醒?”
馮寶林罵了一句“蠢貨”,惡狠狠地道:“本小主是要罰她,磨一磨她的傲骨,這炎炎烈日的,潑她一盆冷水,豈不是反倒成了賞賜?”
頓了頓,馮寶林道:“罷了。賞她一碗水,把人給我弄醒。”
簡簡單單的一碗清水,卻是前所未有的清甜甘冽。
元夕舔了舔乾裂的嘴皮子,臉色蒼白,整個人有些搖搖欲墜。
馮寶林眼裡閃過一抹嫉色。
不過一個小宮女罷了,竟生得有這樣一副清麗脫俗的好相貌。
眼中笑意,不達深處,馮寶林從簷下走出,團扇挑起元夕的下顎,道:“身為奴才,就應當為主子分憂解難,萬死不辭才是。”
“本小主不過是讓你去陪喜來公公一晚,又不是要你的命,何必這樣倔呢。”
馮寶林徐徐說道。
“這盛夏七月,實在是太沉太悶了,內務府的狗奴才們,又慣會捧高踩低,連半桶冰塊,都不肯分給芙蓉軒——”
說到這兒,馮寶林眼裡滿是憤恨之色。
她稍微一頓,繼續道:“元夕,隻要你伺候好喜來公公,他就會將我的綠文簽,放在最顯眼的地方,待我得了寵,分得冰塊,芙蓉軒內滿室清涼,這炎炎暑日,總算不會那麼難捱不是?”
元夕沒怎麼聽進去馮寶林的話。
她的眼前,又出現那些奇怪的文字了。
【區區一桶冰塊,就敢讓未來寵冠六宮的皇貴妃獻身太監,好大的膽!】
【雖然知道元皇貴妃會吉人天相,但還是好為她擔心。】
【什麼時候才到曆史上著名的蘭池相遇啊?據說蕭文帝,姿容既好,狀貌若畫,儀表瑰傑,是大梁曆代帝王中,最俊美的一個,好想見一眼!】
元夕神思飛遠。
她有些難以理解,這些被稱作“彈幕”的東西。
如今確實是大梁王朝,但宮中沒有皇貴妃的稱呼。
隻有一個空懸的貴妃之位。
當今天子,弱冠登基,晁錯萬狀,恩澤天下,並非行驕恣睢的昏聵之君,怎麼可能會在皇後尚在的情況下,立一位“皇貴妃”?
這樣違背祖製的行為,朝臣也不會允許的。
元夕覺得,自己當真是被曬昏了頭,竟然會覺得,自己就是彈幕中的元皇貴妃。
帝王後宮佳麗三千,她不過一個平凡的小宮女,連麵見天顏的機會都沒有,又怎麼可能會榮冠後宮,史書留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