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璃的骨劍突然刺入地麵。
骨劍刺入的地麵突然滲出黑血。
薑璃單膝跪地,指尖觸碰那些黏稠的液體——不是血,而是混著鐵鏽的井水。水麵映出她破碎的倒影,右臂的青銅銘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像某種寄生植物般爬上她的脖頸。
“您聽見了嗎?”老者匍匐在齒輪旁,耳朵緊貼刻著昭王名字的金屬,“齒輪在轉……是‘那位’在調時辰。”
薑璃突然按住太陽穴。
某種尖銳的蜂鳴聲從塔壁的血管裡傳來,仿佛千萬隻青銅蟬在同時振翅。她右眼的視野突然分裂左半側仍看著齒輪塔,右半側卻浮現出一座燃燒的宮殿——七個戴青銅麵具的人圍著一口井,井水倒映著星空,而星空正在崩塌。
「釘無麵人」
水麵的字跡突然扭曲,化作一條青銅小蛇竄入她的袖口。薑璃猛地扯開衣袖,發現小蛇盤踞在她肘部的銘文上,蛇尾纏繞著三個新浮現的篆字
「芻狗七」
老者突然劇烈抽搐起來。他胸口的齒輪徹底崩碎,露出裡麵乾枯的心臟——心臟表麵釘著七枚青銅釘,排列形狀與青銅簡上的星圖完全一致。
“老朽……也是無麵人……”他撕下自己的臉皮,底下沒有血肉,隻有旋轉的青銅齒輪,“但您不一樣……您是能‘看見’的人……”
齒輪塔突然傾斜。
薑璃抓住骨劍插入塔壁延緩墜落,劍刃與青銅摩擦迸濺出青綠色的火花。在失重狀態下,她看清了塔的全貌這截“巨指”的指甲部位竟是中空的,裡麵蜷縮著一具青銅棺槨,棺蓋上刻著北鬥七星,而第七星的位置釘著一枚眼熟的釘子——
霜吟劍的殘刃正插在那裡。
棺槨沒有重量。
當薑璃握住霜吟殘刃的瞬間,整座齒輪塔突然靜止。青銅棺蓋自行滑開,露出裡麵層層疊疊的……井水。
是的,棺內沒有屍體,隻有一汪不斷翻湧的黑水。水麵浮現出七張人臉,其中六張的麵具已經碎裂,唯有第七張臉正在緩慢融化——那是薑璃自己的倒影。
“原來‘無麵’是這個意思。”她伸手觸碰水麵,指尖穿過虛影,撈起一塊濕漉漉的青銅碎片。
碎片上刻著半句話
「人皇非皇,乃……」
後半截文字被井水腐蝕,但裂痕處滲出暗紅色的鐵鏽,在薑璃掌心拚出一個模糊的圖騰——九口井環繞的巨塔突然倒轉,變成一柄插在大地中央的劍。
骨劍“心火”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
劍格處的不屈之心炸開,那個蜷縮的無麵嬰兒猛地睜眼。沒有瞳孔,隻有兩枚轉動的青銅齒輪。嬰兒的嘴唇開合,吐出的卻是老者的聲音
“巫神用九井鎖人皇,人皇用七釘封巫神……但您猜,為什麼霜吟劍的殘刃會在這裡?”
塔外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
薑璃回頭時,看到九條青銅鎖鏈正從井口方向射來,鏈頭竟是九把不同的劍——其中六把已經折斷,唯有第七把完好無損,劍格處嵌著與骨劍同源的不屈之心。
“因為霜吟從來不是劍。”嬰兒的齒輪眼突然溢出黑血,“它是……釘死巫神左眼的釘子。”
鎖鏈纏住薑璃右臂的瞬間,青銅銘文活了。
那些紋路如蛇般絞碎她的衣袖,露出底下青金色的皮膚——不,那不是皮膚,而是密密麻麻的微型齒輪。此刻所有齒輪都在逆向旋轉,將鎖鏈一節節“吞”進她的手臂。
劇痛讓薑璃跪倒在棺槨邊。
黑水中的倒影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七張人臉從水麵浮出,其中六張齊聲低語“看見即囚禁。”而第七張屬於薑璃的臉卻咧嘴一笑“但被囚禁的……真的是你嗎?”
棺底傳來冰層破裂的聲音。
薑璃的視野突然墜入黑暗,再睜眼時已站在雪原上。三百斬龍衛的灰燼重新聚攏成人形,他們單膝跪地,脖頸纏繞的鎖鏈全部斷裂。為首的宇文灼抬頭,露出沒有五官的臉
“芻狗大人,您終於看見‘時辰’了。”
他撕開自己的胸膛——心臟的位置嵌著一枚青銅釘,釘帽上刻著“不屈”,釘尖卻刺在一幅微縮的星圖上。北鬥第七星的方位,赫然是齒輪塔所在的位置。
骨劍突然自行飛向星圖。
當劍尖觸碰第七星的瞬間,薑璃右臂的齒輪紋路全部崩飛,在空中組成一行新的讖言
「心火重燃日,九釘歸位時」
「不屈即囚牢,所見皆倒影」
雪原開始融化。
灰燼之下露出九口青銅井,井水倒映出的不再是塔,而是七具漂浮的青銅棺——每具棺槨都缺了左上角的釘子。
薑璃看向自己手中的霜吟殘刃。
殘刃末端,一滴黑血正緩緩凝結成釘子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