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門口的小廝將那兩扇銅門,緩緩的合上,一陣蕭涼之意漫上了心底深處。想不到太子竟然願意見她,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步入了離園,內中很大,曲徑通幽,層層錯錯的景致交迭布置,亭台樓閣,湖泊水榭,九曲回廊,高低錯落。
滿園的紅梅、白梅、臘梅開的正豔,競相爭放,隱隱似乎能聞到那清涼肺腑的香氣。此園雖名為離園,可是煙落此時卻覺得,叫梅園或許更加貼切,也不知為何用個離字。想不到邪惡如太子這般的男人,卻是對梅花情有獨鍾。
銀裝素裹的世界裏,金碧璀璨的屋簷上,指餘厚的冰棱凝成水晶柱,如冰晶瓊林一般,在朝陽的照耀下折射出格外雪亮的光芒,直像是琉璃世界。在府中轉過一彎又一彎,終於來到了隱匿在重重景色深處的大宅子。
程公公碎步上前輕輕叩門,隻聽得裏麵傳來了低沉冷清的聲音:“進來!”
“是的,大爺!”程公公小心翼翼的打開門,透出了裏麵彌漫一室的花草熏香,香馥濃鬱。
煙落側身進入,此時的程公公卻識趣的退出房間,隨手帶上了房門,獨留下她一人。眼前的奢華,滿室的金灼熠熠生輝,軟厚的地毯鋪了滿室,層層鮫紗垂落,依稀可以見到其後一張雕花紋刻大床之上,光與影之間,俊影浮動。一股脂粉味撲鼻而來,煙落凝了凝眉,未作細想便緩緩步上前去。
“大爺,她是誰啊?大清早的也不讓人好生睡覺。”尖細的女人聲音卻從紗帳之後傳來,十足的嗲意,似乎有萬千的不滿。
煙落嚇了一跳,想不到他的房中竟然還有其他的女子……?
稍怔片刻,煙落略略掃視過房中,剛才她入內的時候,由於心神不寧,未曾看得仔細。如此仔細一瞧,隻見鮫紗帳之中,依稀有紅羅裙丟棄在地,粉霞藕絲寢衣半褪於手臂,隱隱可見一女子妖媚裸露的雙肩。燭紅帳暖,旖旎風姿,想必帳中兩人是經曆過一夜春宵。
終歸是未出閣的女子,見到這般曖昧的場景,煙落精致的臉蛋上浮上一抹潮紅,有些尷尬,小聲地說:“對不起,打擾了太子,我先出去外麵等候。”
心中卻悵然萬分,難道她也要成為他眾多的女人之一嗎?日後便守著深宮,與他眾多女人爭寵?不,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有些退縮,她急欲退出房間。走得急了,不留神卻踩到自己的裙角,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在地,所幸扶住一旁的方幾才站穩了,然而冷冷的聲音卻從身後傳來。
“樓煙落,你覺得本太子的地方,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嘲諷的語調自帳後傳來,朱淳厚緩緩的起身,披上一件朱紫藍狐滾邊裘袍,係上蟒紋金絲腰帶,鬆散的長發,有少許墜於胸前,平添幾分的邪魅。
“大爺,瑩瑩舍不得你走……”床上那柔媚女子一見他起身,又撒起嬌來,如水蛇般纏繞攀附上去,肌膚瑩潤潔白,彷佛能掐出水一般。
“是嗎?有多麽舍不得?”朱淳厚突然轉身,語調如同三月春風般和煦,然而眼中卻含了森冷之意。
駱瑩瑩一見,止住了口,不敢再多言語。太子的喜怒無常,她發現自己從不了解他任何的想法,一如此刻,她完全不知他那溫柔的語氣,背後究竟是喜還是怒?
朱淳厚優雅下了床,走上前輕輕將雪紗絞帳以金鉤挽起,踱步向前。淡淡的香氣,有些熟悉,是他逼得愈來愈近了。煙落一滯,轉過身來,也不敢抬眼看他,隻是欠身恭敬行禮說:“太子萬福。”
此時的駱瑩瑩已經是匆匆整理好了妝容,跟上前來瞧個究竟,她才跟了太子沒有幾天,自然不想這麽快便被其他的人奪了寵去。剛才隔著紗帳,她又低著頭,一時看不清楚這自己尋上門來的女子的容顏。
靠近了眼前,駱瑩瑩隻覺得呼吸霎那間被完全的掠奪。麵前竟然是一位眉不畫而自生翠,玉肌無妝而更添媚的美貌女子,心中不禁警鈴大作,看來眼前的女子將是自己的強勁對手。心中有些不滿,她嘟著粉唇說:“大爺,她是誰?一個姑娘家的,一大清早的跑到男人的房中打攪,也不知道害臊。”
“她是戶部尚書的女兒,名喚作樓煙落。”朱淳厚勾唇一笑,似乎突然心情大好一般,攬過駱瑩瑩的水蛇腰,形態曖昧無比的在她的粉頰之上輕輕印上一吻。
“哦,原來是樓封賢的女兒,那她豈不是和瑩瑩一樣,都是二品大員官宦之後?”
駱瑩瑩起先因為朱淳厚的親昵,有些羞怯,而後的語氣中卻含了幾分落寞,她原以為眼前這名女子隻不過是個小家碧玉,出身一般,想不到竟也是官家名門之後,而且品級還不比她爹爹那沿海總督來的低。沒了優勢,不免有些失望。
“瑩瑩,你怎麽會和她一樣?你可是正室嫡出,而她隻不過是妾室之女罷了。”朱淳厚的俊眉一掀,冷聲地說道。
“哦?”駱瑩瑩喜上眉梢,隨即朝煙落投去一抹得意的笑容,她竟然是庶出的。大明皇朝之中,等級是何等的森嚴,嫡庶有著天壤之別,區分的十分嚴格,莫不說,庶出子女無法承襲爵位,就是財產,如果沒有留有明確的遺囑,庶出子女是無權繼承的。
煙落在聽到了庶出二字的時候,嬌軀明顯的一怔,秀眉微顰。這麽多年來,她無論怎麽努力,卻總是擺脫不了這個身份,若是在尋常人家,倒也沒那麽刻意區分,可是偏偏她卻生在官宦之家。輕咬著下唇,她微微握緊了拳頭。
“那,大爺,她來找你做什麽呢?一個庶出女子該不會想高攀上大爺吧?”駱瑩瑩嬌聲的問道,言語間卻比先前多了幾分的蔑視。
“是嗬,樓煙落,大清早的,你來找本太子做什麽呢?該不會也想上我的床吧?”朱淳厚突然放開了駱瑩瑩,上前一步,狀似輕漫的挑起煙落的一絲秀發,湊近鼻尖,深深一嗅,將那股淡淡的清香吸入肺腑之中。
他話中的羞辱之意,聽起來是萬分的刺耳,雖然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煙落仍然是在瞬間蒼白了臉色。自從那件事之後,她隻想保有自己的尊嚴,卻為何這般的難呢?
那一刻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然而隻是匆匆跑到門口,身後卻又傳來了戲謔嘲弄的語調。
“就這麽走了,你回去能交差嗎?”一語命中。
身形狠狠一怔,煙落咬緊著下唇,隱隱約約可見深深的發白的齒痕。她不能,她確實不能就這麽回去,娘親還在家中等她的消息,如果她任性的離開,那日後娘親又要如何活下去?有何臉麵?
邪惡的語調,持續的響起:“上次,本太子曾經警告過你,若是你敢走出那扇門,他日可別跪著回來求我,如今你可知道該怎麽做嗎?”
煙落靜靜轉身,凝眸望向他,心在那一瞬間沉澱如止水。四目對視間,她的眼中,寫滿了無奈。他的眼中,深不見底,無法揣測。
人常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她雖然是女兒身,卻也有自己的尊嚴。而他的語中之意,顯然是因為上次的事,記恨著她,要她跪下求他。
望著他如黑潭一般深邃的眼神,良久……,緩緩的屈膝,先是一膝著地,再是另一膝著地,每一個動作都是那般的僵硬,都是那般的不情願,最終她跪在了冰涼的地板之上。
此刻她的尊嚴盡失,神情如行屍走肉般麻木,心中悲哀無比。從今以後,她還能為自己而活嗎……?
“求太子收煙落為侍妾。”最難開口的話,她幾經掙紮,終於說出了口。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她的心中彷佛有大石落地一般,擲地有聲。對娘親,這也算是個交代吧。
“大爺,你不是真的要答應她吧,這麽厚顏無恥,主動送上門的女子,瑩瑩還沒有見過呢。”一看樓煙落這個架勢,駱瑩瑩不由的著急了,脫口而出。
“瑩瑩,本皇子一向喜愛美女,是來者不拒。況且你看,她確實長的不錯,國色天香,身段也妖嬈,就是不知在床上是否有你嫵媚動人。”朱淳厚說著,又是邪佞的摟住駱瑩瑩纖細的腰肢,雖然狀似親昵挑逗,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其中暗藏洶湧波濤。
“大爺,你這是什麽意思,可是不要瑩瑩了……”駱瑩瑩一聽,倍感委屈,眼看著便是梨花帶雨,十分的招人心疼。
“瑩瑩,你知道的,本太子的離園之中,向來隻留一個女人。”
朱淳厚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容,細細撫摸把玩著手中的玉簫,又是緩聲說道:“聽聞樓尚書的女兒樓煙落擅長吹簫,沿海總督的女兒駱瑩瑩擅長驚鴻舞,隻是不知道是簫聲動人,還是舞姿醉人?”
眯起邪氣的雙眼,他唇角勾起詭異的笑容,柔聲說道:“不如今晚你們比上一比,本太子再定奪留下你們之中的誰。”明明是殘忍萬分,可是他的語調卻是輕鬆的彷佛談論天氣一般。
一語即出,駱瑩瑩當場驚呆在了原地,俏臉慘白如紙,若死灰般,無一絲一毫血色。就是煙落也是十分的震驚,菱唇微張,不敢相信一般。
“就這麽說定了,本太子今晚等著看你們的表現,你們可要好好的準備了。”朱淳厚整了整藍狐衣領,隨手便將玉簫丟在樓煙落的麵前。
隨即撩起了袍擺,便大步跨出了房間,望著他漸漸的消失在了視線中,屋外已經是陽光明媚。煙落麵無表情,她知道,羞辱她,這隻不過是一個開始。
冬日的冷風,無情的灌入偌大的房間,**每一個角落,令人不寒而栗。煙落早已從冰涼的地板上站了起來,隨手輕輕撣了撣衣裙。其實一塵不染的地上,何來的灰屑?不過是她心中覺得肮髒罷了。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