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寒氣中搖晃,久坐看資料的紀晏書此刻感覺到‘窗迥侵燈冷,庭虛近水聞’的滋味。
此時漏聲斷,外頭的天色因徹夜的雨而冥冥。
看完最後一軸冊子,紀晏書將看過的資料在腦中重新思索。
心中忖度,覺得事件太過巧合。
嘉佑二年消失了個燕辭歸,同年便出了個棠溪昭。
沈周兩家忙於打官司時,身為家僮的燕辭歸早就逃之夭夭,不見蹤影,官府尋覓九年都找不到。
卻在少女失蹤案發生後,探事司與開封府端掉覺明寺時重新現身,並殺掉曾拐走有他的惠洪和尚。
燕辭歸過得悲慘,罪魁禍首是惠洪和尚,他懷恨在心,長大後手刃仇人,理所當然。
可身為少女失蹤案拐子頭的棠溪昭為什麼要提到燕辭歸?
棠溪昭在墓前表露的神情,說到衛府尹與燕辭歸的不平靜,都在表明他們之間似乎存在關係。
他們之間有什麼關聯嗎?
阿蕊打個燈籠推門進來,見紀晏書還在書案旁,衣衫沒換,珠釵沒卸,就知她一夜沒睡。
她口中嗔怪:“我就知道小娘子又熬夜不睡覺。”
放下手裡提燈,將紀晏書手上的冊子奪過來,連同案上放的淩亂冊子,一把將抱起,丟到托盤裡,沒好氣地惱著紀晏書。
“你這身體外強中乾,瞧著是康健有力,裡頭軟的跟綿絮似的,再熬夜搓弄自己,回頭身體熬垮了,藥石都難救。”
紀晏書努嘴似有不滿,“好阿蕊,嘴下留德,盼我點好行嗎?”
“我倒望你好,可你不聽勸哪,早知這樣,我還不如留在景元殿伏侍太妃呢。”
知道阿蕊氣惱,紀晏書撒嬌輕聲道:“好姐姐,我馬上睡,現在睡,你彆惱我了好不好?”
阿蕊輕哼一聲,“快去。”
“好嘞。”
阿蕊將紀晏書扶起來,推著她上榻,見她蓋好被子後還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忙瞪她一眼,她才聽話地闔眼。
放下青紗帳,轉身走到櫃台處,拿出一盤好眠香點燃,放入熏爐中。
好眠香是小娘子新製成的安神香,現在燃的這盤香是她讓檀師傅摻了迷藥偷偷做的。
小娘子不好眠,熬夜後就更睡不著了,點盤好眠香,能讓她快速入睡。
天光熹微,雄雞唱白時,紀晏書已經酣睡入夢。
醒來時已到日沉,紀晏書晃了晃睡得昏沉的腦袋,披衣下榻趿鞋,望見案上熏爐孔洞悠悠飄出的白煙。
“摻了迷藥的好眠香。”
她本以為是檀師傅這個製香能手新研製一款安神高效的安神香,沒想到是阿蕊拿慘了迷藥的好眠香來陰她。
她邊拿手輕揉睡得發疼的腦仁邊走到桌案,打開熏爐蓋,將爐內的燃香掐滅。
“她點了多少盤好眠香啊?”
睡得久,又聞迷藥,兩條腿軟軟的,挪一步都似有石頭縛腳。
窗外的阿蓮從小窗探個腦袋進來,“二娘子,不多的,蕊姐姐就點了六盤,一個時辰點一盤。”
她也覺得二娘子一點都不愛惜身體,看話本小說都癡迷了,竟然一夜不睡。
紀晏書:“六個時辰,半天,喬蕊,你好樣的!”
阿蕊立在門外,手上端著碟新蒸好的五香糕,笑著說:“謝謝小娘子誇獎,阿蕊感激涕零!”
“謝你大爺!”
紀晏書氣地抄起桌案上的茶杯,揚手欲擲時,忽然又放下。
這套茶具是大玉川先生,價格不菲!
丟的是錢,疼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