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記憶中,父皇總是那麼厲害,如泰山巍峨,如大海廣闊。
無所不能,無人能夠反駁。
那麼厲害的人,如今卻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連兒子也不認他。
怎麼會這樣呢?
不該是這樣的。
這養心殿裡站著許多人,卻顯得格外冷清,沒有人說一句話。
最終稚嫩的孩童抱住父親,嗚嗚咽咽的哭了出來,最後放開了聲音:
“我不要父皇死,我不要父皇死。”
“他是皇帝,太醫為什麼治不好他?”
“我不要父皇死,嗚嗚嗚……”
有好幾人掉了眼淚。
王公公也沒有阻止這位小皇子。
甚至好一會兒後,更年幼的小公主也撲上去與他一起哭。
據說在這兩個月,以往很少麵見自己子嗣的永和帝頻繁的傳召這兩位沒有參與到政治鬥爭裡的小皇子與小公主。
或許像皇帝這樣的角色,也隻有明白自己大限將至的時候,才會擁有短暫的閒暇時刻,去試圖彌補曾經來不及過眼的遺憾吧。
隻可惜,留存了二十年的遺憾,又怎能用短短兩個月彌補來呢?
彌補不來的。
不過是在苦苦強求。
世人皆求而不得,愛而不能。
就連皇帝也不能免俗。
王公公噙著淚將皇帝生前為眾人準備的東西一一分發。
皇甫青桓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自由。
靈兒得到了他的心得。
二皇子也拿到了一塊封地。
至於小皇子和小公主,則各得了一些他們的保障。
到謝沉淵那兒,謝沉淵得到了一封信件,薑輕魚沒看。
隻是謝沉淵在看完後片刻,輕歎了一口氣就把那信件燒了。
足以可見他並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位與他共事朝堂十餘年的帝王給他寫下了什麼。
可薑輕魚與他心有感應,即使不能全然感知,也能共情他心中的唏噓。
最後到了她這裡,王公公送給了她一張紙。
王公公特意叮囑:“薑相,這是陛下……特意為您留的,也是他最在乎的一樣東西。”
“他說……這東西彆人給不得,隻有您能給。”
他的語氣像是在哀求薑輕魚,求薑輕魚能施舍一些仁慈。
薑輕魚沒有馬上回答,隻是默默的展開那封信件,上麵赫然寫著一個問題。
這時,永和帝又好像回到了她與他初見的那日。
威嚴,深沉。
可與那時不同的是,他的眼神柔軟了許多,他坐在那兒,看著薑輕魚,最後深吸一口氣才開了口:
“薑輕魚。”
“朕,是不是一位好皇帝?”
“朕,算不算是一位明君?”
薑輕魚緩緩的閉上了眼。
再睜眼,王公公眼巴巴的望著他:
“薑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