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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好龍(1 / 2)

她的心臟頓時出現了一種被無數隻螞蟻啃食的酥麻感。不是痛,而是一種很陌生的悸動。

她覺得和以往數不清的心動都不同。

不再是被美色迷惑的悸動。

費利克斯開始玩弄她的手指,相比起來,他的手很好看,修長,骨節分明,青筋錯落,像是由某種玉器雕刻而成。

片刻後,他握住她的手,突然笑了。

說她單調的無名指上,似乎缺了點什麼東西。

薑月遲原本還在擔心奶奶會不適應費利克斯的存在。

是的,不是擔心從異國來的費利克斯習慣不了這裡,而是擔心作為原住民的奶奶習慣不了他。

隻有在意彆人感受的人才會陷入內耗。

很顯然,費利克斯完全不會。

當然,他仍舊適應不了這裡的貧窮。

被子不夠長,每天早上醒來,他的腳都露在外麵。

薑月遲有些心虛,但還是決定倒打一耙:“你長太高了。”

剛從床上坐起身的男人眉頭微皺。

他的頭發睡的有些淩亂,藍色的眼眸帶著一抹深邃。不知道是不是薑月遲的錯覺,她總覺得來中國後,他身上的異國感淡化了很多。

即使他的骨相仍舊鋒利,這使他看上去難以接近。

“你說什麼?”他讓她將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

薑月遲沉默一瞬,伸手去捏旁邊的窗簾,開始關心他:“你昨天睡得好嗎。”

這是她常用的辦法。用關心來轉移話題。

費利克斯的起床氣很大,薑月遲剛才的話無疑是在給他的脾氣蓄力,他冷笑道:“你家裡的畜生叫了一晚上,在厚著臉皮問我這種問題之前,我希望你能先料理了它們。”

好吧,看來沒睡好。

好在他並沒有擅自將那些打擾他休息的雞鴨變成餐桌上一鍋冒著熱氣的湯。

那是奶奶辛苦養大的,奶奶的心理承受能力和費利克斯的白人父親不同。

她如果發現自己的雞不僅死了,還被燉了,一定會捂著胸口朝後倒去。

薑月遲看到費利克斯隨意地套上一件毛衣和長褲就要出去。

她拉住他,欲言又止:“這麼穿.....不太合適吧。”

男人無動於衷,巨大的身高差異讓他需要低頭看她。

起床氣令他的語氣沒那麼友善:“看來你有更合適的建議。”

她的手指蜷了蜷。

瞟了一眼他的上衣,很簡約的黑色毛衣,不用問也知道這又是一件‘量身定做’

他討厭和人撞衫,尤其是和蠢貨撞衫。

很不湊巧的是,他覺得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是蠢貨。

愛麗絲。

愛麗絲不一樣。

愛麗絲雖然蠢,但是很可愛。

“太暴露了。”此時這個可愛的小家夥一臉認真。

費利克斯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穿著。

高領毛衣,手臂全部遮住,就連脖子都遮了一半。更彆提那條長褲。

唯一露在外麵的就是那張臉和手了。

如果這也算暴露的話。

那露出手臂的愛麗絲又屬於算什麼呢。

算暴露癖?

薑月遲認為費利克斯根本不理解他穿這種衣服有多誘人。

但她覺得在長輩麵前還是得穿的更‘體麵’一些。

其實這樣的穿著非常體麵,但心臟的人看什麼都臟。

這完全是她個人的問題。她覺得費利克斯穿成這樣很燒,但彆人不會。

其他人隻會覺得他是個一個十分有魅力和距離感的男人。

的確,這樣的長相和氣質完全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他的儒雅和他的穩重。

薑月遲還是覺得黑色高領是全世界最燒的衣服,尤其是微微繃緊的胸口。他的胸肌十分飽滿結實,線條也很明顯。

哪怕是微微側身,收緊的腰身也能顯出腰側肌的輪廓。

他的體脂含量不高,肌肉含量占比更大,所以線條尤其明顯。再搭配他充滿性張力與男人味的大骨架,以及他過分優越的身高。

薑月遲覺得,他應該穿的更加正式一點。

於是費利克斯不得不換上了襯衫。

之所以聽話照做,自然是愛麗絲說的話取悅了他。

她說:“你可以換一件更保守的衣服嗎?”

男人輕笑:“連臉也一起捂住的那種嗎?”

薑月遲也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鬨,因此她的表情顯得有些頹然:“我隻是不希望彆人用和我一樣的眼神看你,我...我想讓你隻在我麵前穿成這樣,我太過分了,占有欲太強,是我不好...可我...我希望你的某些樣子,隻有我能看到。我是不是很壞。”

一個猴一個栓法,什麼話對費利克斯管用她就說什麼。

她的眼淚很快蓄滿眼眶。

她真哭還是假哭其實很好分辨。她真的因為難過而落淚時,表情亂七八糟,整張臉都被眼淚弄濕,看著很狼狽。

可她假意落出幾滴淚時,眼淚就會像掉了線的珍珠一樣,一顆接著一顆地往下掉。

很漂亮,也很讓人心動。

其實愛麗絲某些時候一點也不蠢,至少她知道該如何拿捏他。

但她唯獨也隻在這種地方表現的稍微聰明了點而已。

不過也足夠了。

太足夠了。

他無法容忍她在對待其他人時,也一樣聰明。

費利克斯伸手在她的下巴旁接下一粒“珍珠”,又去用那隻被‘珍珠’浸濕的手掌去握她的手腕,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喉結在火堆裡炙烤過一遍:“櫃子裡的衣服,你想讓我穿哪套,自己去選。”

她抬頭,眼神閃爍:“可以嗎?”

費利克斯又笑了:“當然可以,愛麗絲,既然你如此在意,以後我穿什麼都由你來決定,好嗎?”

他寬厚的手掌撫摸她的頭頂,那種帶著曖昧暗示的撫摸。

現在的他又恢複那種年長者的溫和了,很多時候,他都很符合她心目中的daddy形象,當然,是可靠的那一麵。

事實上,絕大多數的時候他都是可靠的。薑月遲在美國留學時,碰到的大部分麻煩都是他替她解決的。

那段時間,她唯一需要擔憂的就是如何取悅好他。

其餘的,他什麼都能辦到。

他是無所不能的,薑月遲知道。

但現在他們不再是那種怪異的,主人與寵物的關係。

他們是男女朋友。

她跳過了他的這個問題,起身走到衣櫃旁,選了一套相對正式的休閒西裝。

“這件可以嗎?”

“嗯。”費利克斯接過衣服,隨手扔在床上,開始脫身上的衣服。

薑月遲全程目不轉睛地看著。

費利克斯故意將穿衣的動作放慢:“好看嗎?”

“啊?”她一愣,紅著臉挪開視線,“我隻是..我隻是在想,這件襯衫的手感。”

費利克斯非常慷慨的走到她麵前,讓她自己伸手摸摸。

薑月遲紅著臉感受了一番。

費利克斯問她:“什麼感覺?”

“嗯....摸起來很光滑,很燙...有點軟,又有點硬,而且...”

“而且什麼?”

襯衫隻穿了一半,連扣子都沒完全扣子,深紅領帶就這麼散亂的搭垂在肩上。

男人眼底的侵略性在那雙深藍色的眼眸中無比坦然。

他從不掩飾這些,沒必要掩飾。

他的動作太曖昧了,他握住她的手腕,加重了她的力道。

她甚至覺得自己的手掌微微陷了進去。

手感怎麼能這麼好,不是柔軟的手感,而是帶著韌性與彈性,與此同時還在不斷地變硬。

掌心下的肌肉仿佛是活的,是有生命的。

費利克斯滿意地看著愛麗絲的表情變化。

這種無意識舔唇角的貪婪神情,才是他所熟悉的愛麗絲。

他的愛麗絲啊,這個明明被欲望填滿,卻又非要用過強的道德觀念來束縛自己的蠢貨。

“我們是情侶,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他開始引導她。

他多希望自己成為一株毒品,然後引誘愛麗絲吸食他,直至上癮。

她會徹底離不開他的。

“愛麗絲。”他將左手抬起,讓她去看腕表上的時間,“我們有非常充足的時間。按照我對你的了解,我可以kou你四次,用手的話...速度會快點,六次。你希望我怎麼做,69嗎?”

她愣住了,有些茫然無措。

“乖寶寶。”他半躺下,抱著她的腰,“不要緊張,這裡的肌肉怎麼這麼緊繃。”

他咬著下方的拉鏈,抬起頭。

視線越過她平坦的小腹,隆起的胸部看向她。

“彆怕,我很熟練,至少我的舌頭很熟悉這裡。”

“它來過很多次了,不是嗎。”

“不要怕,Sweetie。”

“再分開點。”

“可愛的pussy,它是在和我打招呼嗎,如此熱情...真可愛。”

隨著他的低頭,他的聲音逐漸埋入柔軟濕膩的緊窄小道上。

觸碰,包裹,含吻,深吮。

薑月遲從房間出來,沒想到今天家裡居然來了客人。

她愣了片刻,很快恢複鎮定,一一叫過人之後就去倒茶了。

阿嬸在後麵關心她;“腿是怎麼回事,一直在抖。生病了嗎?”

“沒...”她的腿根還是軟的,沒有力氣,“剛才做了會瑜伽,有些累。”

“瑜伽好啊,強身健體。”

一旁的小孩插嘴:“什麼是瑜伽?”

他奶奶瞥了他一眼:“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家裡今天來的客人真的很多。薑月遲大致掃了一眼,好幾個鄰居都來了。

不用問也知道是為了看誰。

肯定不是為了看她。

奶奶問她:“小費呢,他還沒起床嗎?”

“呃..”想到還在裡麵洗澡的費利克斯,她更心虛了。

他的頭發和衣服全都濕透了,以這個人的潔癖程度,估計還需要清洗很久。

有人替費利克斯說話:“他不是美國人嗎,那邊的作息和我們是反著來的,我們睡覺他們工作,我們工作他們睡覺。現在是他的晚上。”

奶奶似懂非懂地點頭,

薑月遲急忙開口:“呃...隻是美國和中國有時差而已,他早就調整過來了。他...他有潔癖,起床也會洗澡,等他洗完就出來了。”

又是新一輪的感慨。

“美國人這麼愛洗澡嗎。”

“對了,我聽說美國人十八歲就會被父母趕出家門,他也是嗎?”

薑月遲解釋:“美國家長其實和我們這邊沒什麼區彆,他雖然很早就從家裡搬出去了,但不是被趕出去的。”

“聽說美國人男女關係很亂。”

“他...他不亂的。”

這點她可以作證,費利克斯隻是長了一張看著私生活很亂的臉。

“聽說那個國家的人都很喜歡吃炸雞,我特地做了點帶過來,讓他嘗嘗。自家喂的雞,比他們的新鮮。”

“謝謝嬸娘。”不過費利克斯並不喜歡吃油炸的食物。

任何。

他的口味很清淡,比起重鹽重辣的食物,他平時用餐甚至連調料都很少放。

他們對於這個從國外來的男人顯然非常好奇。薑月遲心裡已經開始提前祈禱了

如果費利克斯洗完澡出來,發現這麼多人看猴子一樣等著看他,他一定會動怒。

毫無疑問。

然而事情和她預想的完全不同。

事實上,費利克斯對這些長輩表現的非常友好溫和。

愛麗絲給他選的衣服已經被她的水弄濕了。

她噴的太遠,彆說放在一旁的衣服,連遠處的窗簾都弄上了一點。

此時的他重新換了一件淺灰色襯衣和一件羊絨開衫,用料考究的黑色西褲將他的長腿覆蓋住。

腳上室內拖鞋和薑月遲的是情侶款。

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七嘴八舌的說著話。他也隻是謙遜優雅地笑一笑,全然沒了平日裡的不可一世和自大狂妄。

薑月遲終於明白他的那些親戚為什麼會被他那些廉價的禮物哄騙至連遺囑都要寫上他的名字了。

他真的很擅長這些。

玩弄彆人的感情和內心。

“在美國留學的這段時間,她一直都很聽話。”

薑月遲不過是晃了會神兒,話題似乎就朝著她所不知道的方向走去了。

費利克斯端起旁邊那位嬸娘給他倒的茶水,說話間,又不動聲色地放下。

薑月遲看到他背過手去,用那張不知什麼時候抽來的紙巾,擦拭起手背與指腹。

剛才遞茶的時候,對方的手不小心碰到他了。

薑月遲知道,他不至於男女有彆到如此地步。

或許,他隻是覺得對方臟而已。

當然,不是說身份地位上的蔑視。

哪怕對方是個非常有錢的有錢人,他同樣如此。

他討厭一切觸碰。

唯獨愛麗絲除外。

對方並不知道他溫和有禮的笑容下,有著如此厭惡的動作。

“這丫頭從小就乖,學習非常認真,小時候考差了還偷偷躲起來哭,有宴會還讓我撞見跪在她爸媽的墳頭前磕頭,求他們保佑自己下次考試及格。”

薑月遲本來還擔心那個嬸娘誇自己誇的太過火,結果話鋒一轉就把自己的童年糗事給爆了出來。

她有些尷尬,試圖解釋:“我當時是....”

費利克斯停止了擦拭的動作,他似笑非笑的看著薑月遲:“原來愛麗絲小時候也是一個依賴父母的乖寶寶。有和他們告狀,說我欺負你嗎?”

不同與說中文時的謙遜,現在的他有種散漫的優雅。

薑月遲沒敢告訴他,她不止一次去父母的墳前告狀,甚至還和他們磕頭,希望爸爸媽媽能把費利克斯帶下去。

就目前來看,東方的鬼管不了西方的壞人。

唉。

剛才那個嬸娘小聲問薑月遲;“他嘰裡咕嚕說什麼呢。”

嬸娘隻讀了一個小學一年級,所以聽不懂英文。

薑月遲笑著解釋:“他剛剛問我該如何稱呼你們。”

嬸娘愣了一下:“小費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月亮啊,你這個男朋友腦子真好使,我們自我介紹了一遍他就全記住了。這麼多人呢,他一個也沒喊錯。”

嗯...

看來她找的理由不太好。

可是總不能直接把他的原話翻譯一遍吧。

一旁傳來男性低沉的笑聲。

薑月遲看了他一眼,正好對上費利克斯漫不經心的笑臉,他的笑很放鬆,顯然,也很愉悅。

“謊話說多了,狐狸尾巴遲早會露出來,愛麗絲,讓我摸摸你的屁股,說不定已經長出來了。”

他說這番話時,手卻摸了摸她的頭。

“說不定長出來的是惡魔的角,我幫你看看。”

狐狸尾巴是中國的,惡魔才是西方的。

長著角,滿嘴獠牙的醜陋惡魔。

費利克斯對那些親戚仍舊帶著強烈的距離感,虛偽的留下一個不錯的初印象後,她們的存在也就沒了必要。

他顯然不想自己和愛麗絲說的話被她們聽到,於是全程隻講他的母語。

不對,現在中文才是他的母語,他已經換了國籍。

與其說這也是占有欲的一種,還不如說這是表忠心的一種。

你看,他連話都隻說給愛麗絲聽。

薑月遲不得不胡亂編造一些內容來翻譯他剛才說的話。

“他說今天這次見麵他深感榮幸。”

“愛麗絲,這場無聊的對話什麼時候結束。你該帶我去附近逛逛了,去你父母的墓碑前散散步?”

“呃...他說嬸娘您泡的茶很好喝。”

“我沒有這麼說過,愛麗絲。我喜歡誠實的乖寶寶。”

“他...他還說很喜歡阿婆,說您...讓他想到了他的祖母。”

男人打了個哈欠:“我祖母早就去世了,死於人為製造的空難,她的身體和飛機一起在深海中解體了,啃食過她屍身的那些魚,它們的子孫恐怕已經當了祖母。”

薑月遲的頭很痛。

這個人,他為什麼要用這副典雅溫潤的皮囊說出如此難翻譯的話。

就算她真的將他的原話用中文複述一遍,恐怕他們也隻會認為是她在瞎說。

薑月遲不得不提前告辭,她說先帶費利克斯去附近轉轉。

那段時間,費利克斯很快就贏得了奶奶的歡心。

她對他早就沒了那層國籍濾鏡。

“他可以保護好你。”私下裡,奶奶和薑月遲說,“奶奶陪不了你太久了。是奶奶沒能力,我們月亮小時候總是被人欺負,我卻沒能力為你出頭,還反過來讓你為我擔心。”

提到這個,奶奶就開始哭。

她那張蒼老的臉上,眼淚都無法順滑的滴落,藏匿在某一條褶皺之中。

懂事的孩子總是最苦的。

月亮苦啊,是真的苦。她都知道。

被欺負了就一個人躲起來,把臟掉的衣服洗乾淨,把臉上的血和眼淚也一起擦乾淨。

然後笑著走進屋,從那個不知道在哪個表哥表姐手裡繼承來的舊書包裡翻出一張獎狀。

嶄新乾淨的獎狀。

“老師說我寫字工整規範,上課也最認真,所以給我發了這張獎狀。我想拿去給爸爸媽媽看。”

奶奶笑著問她,“還記得嗎,你當時就是這麼和我說的。後來拿著獎狀高興的跑到你爸媽的墓碑前,炫耀了一個小時,還是我過去找你,否則你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她笑了笑,當然記得。

她小的時候沒朋友,因為家裡窮,因為沒父母,所以總被欺負。

除非玩遊戲缺人,否則他們不會同意她加入。

就算因為缺人讓她來了,也永遠都是由她來當鬼。

她跑不快,小時候營養不良,很瘦,總是摔跤。

摔倒了爬起來,看到有人走向她,還會下意識地搖頭,說自己沒事。

生怕給彆人添麻煩。

可換來的卻是一個白眼,一個推搡。

“滾啊,跑兩步都能摔跤的廢物。”

後來她再也沒有和他們一起玩。

想到那些事情,薑月遲隻覺得是童年的一段回憶。奶奶卻是實打實的內疚。

是因為她的無能,所以才讓薑月遲被欺負。

她不希望她找個如何有錢,地位如何高,如何有權勢的丈夫。

她希望她能找一個全心全意愛她,對她好,包容她,可以保護她一輩子的人。

“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的。”看到奶奶哭了,薑月遲也慌了神,在奶奶麵前蹲下,伸手去摸那隻搭放輪椅扶手上的手。

好不容易將奶奶哄睡下,離開時,她看到了站在外麵的費利克斯,男人單手揣兜,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下顯得柔和,包括他淩厲的輪廓。

農村的夜晚,夜空很好看。

漫天繁星,又是多少人日思夜想的親人靈魂所化。

薑月遲說:“我們這邊有個傳說,死去的人是會變成天上的星星的。他們會時時刻刻看著自己最牽掛的親人。”

費利克斯將自己的外套脫了,給她穿上。

“那你父母豈不是看了無數遍我們激烈的性事?”

她臉一紅:“他們才沒有偷窺隱私的癖好。”

他低頭輕笑,目光落在她腫脹的眼睛上:“哭過?”

“嗯。我以為你全都看到了..”她的聲音弱下去。

“是看到了,但看的不多。”他單手揣兜,從容不迫地抬起頭。

薑月遲問他在看什麼,是在找你已經死去的親人變成了哪顆星星嗎?

“我在找被我害死的那些人是哪顆。”他毫無感情的淡聲道。

薑月遲後背一涼,他又笑著繼續開口:“不過他們應該沒有成為星星的機會,你知道的,我喜歡將事情做絕。”

薑月遲的後背一涼又一涼。

他還真是毀氣氛。

看她被嚇到了,費利克斯過去抱她:“好了,這下隻剩下恐懼,不難過了。”

薑月遲眨了眨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剛才說的暗些話是在‘哄’她。

還真是彆致的方法。

雖然她的確不難過了。

他以後也會這麼哄他的孩子嗎?

那他可真是個壞爸爸。

“我沒有難過,我隻是...”她有些窘迫,“奶奶說的那些話,你聽到了?”

“你怎麼知道她說那些話不是為了讓我聽到。”

她反駁:“怎麼可能”

那麼丟人的事情,奶奶一向對尊嚴看的尤其重。

她不可能故意將薑月遲的難堪剝離在費利克斯的麵前。

奶奶從很久以前就擔心,薑月遲的男朋友會因為她的家庭,她的貧窮,她的家境而嫌棄她輕快看她。

愛麗絲可以說是在他的麵前成長的。

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她才多大?二十歲?不對,嚴格意義上來算,那個時候的她隻有十九歲。

還很稚嫩的一個年紀。

他甚至可以算得上她的半個家長了。

她很多事情都是他教會的。

他比愛麗絲還要了解她自己。

她現在還不懂。

但這不怪她。是他沒有教她。

他隻教過她,性和愛是分不開的。

卻沒告訴她,當你真的愛一個人時,漏雨的屋頂,破爛的牆壁,湊不齊的學費,和永遠不合身的衣服,還有滿身的傷痕,都不再是難堪。

如此自大的人居然開始反省,為什麼他無能到沒有穿越時間的能力,足以回到從前,回到她缺錢缺愛的童年時期。

寬以待己的人也會痛恨同一時期的自己,在可憐的愛麗絲正在遭受欺負的同時。

或許他正在欺負彆人。

當然,他的欺負不是沒有緣由的,和霸淩不同。

他不做那種浪費時間的事情。他的時間很寶貴,那些廢物和蠢貨根本不配占有。

總之,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正確的。

薑月遲感覺到擁抱著自己的那雙結實有力手臂,正在不斷收緊。

男人高大的身軀,隨著他不斷的彎腰,徹底將她包裹住。鋪天蓋地都是他的氣息。

清爽的,乾淨的,冷冽的,獨一無二的,讓人上癮的。

讓人安心的氣息。

她聽到了他深深的歎息聲。

她很少聽到他歎氣。

偶爾會在床上因為她那看不到一點進步的糟糕床技,而感到頭疼時歎一口氣。

但如此嚴肅,她還是第一次見。

薑月遲恍惚了一下。她眼中的費利克斯突然變得好高大,是那種身形偉岸的高大。

像一座高山一樣。很多時候她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要叫他daddy,並非是為了床上助興。

而是他時常帶給她這樣的感覺。

他像daddy一樣,溫和包容。

雖然知道是假象。

可是現在,那個虛無的假象在逐漸變得清晰。

他的懷抱寬厚而溫暖,他身上的那件羊絨衫質地很柔軟。她想,這一定是喀什米爾山羊絨。

她隻知道這個。之前在一場服裝秀上的手冊上看到過科普。

喀什米爾山羊絨是最頂級的材質,產地在喜馬拉雅。

她想從他的懷裡離開:“我們進去吧,外麵...”

他的手臂再次收緊:“再等一等,讓我緩一緩。”

她不解,那張滿是疑惑的臉靠在他的肩上:“緩什麼?”

安靜持續了一會兒。

接下來她聽到了讓她這輩子都很難忘掉的話。

“不得不承認,愛麗絲,我很難過。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擁有這種情緒。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擁抱一下那個被欺負的可憐孩子。”

薑月遲愣了很久。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甚至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麼。

“戀童癖..在中國是違法的。”她警告他。

然後他便笑了:“愛麗絲,知道我在難過,所以故意逗我開心嗎?真是乖孩子,你這麼好,讓我怎麼舍得離開你。”

“你.....”她愣怔的時間更久了,“你為什麼難過?”

“你知道我剛才在想什麼嗎?”他歎了口氣。

“想什麼?”

他沒有告訴她,在聽到她祖母說的那番話時,他心底生出的古怪情緒。

他沒辦法用言語去形容,因為他也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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