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成剛掂了掂手裡的銀子,嘲諷地輕笑了一聲。
“北上路途遙遠,這點銀子可不夠。”
葉靖川當然知道十兩銀子買不了三千多裡地的輕鬆。
他小聲說道:“官爺,等離京百裡地,我會多孝敬一些,除了身上的枷鎖和腳鏈,如此一來,我們也就不會拖慢行程了。”
吳成剛拍了拍葉靖川的肩膀,“算你識相。”
流放的犯人雖然沒有自由,但隻要帶的銀子夠多,就可以讓自己少吃點苦。
拿流放犯的銀子,與他們方便,是官差與犯人之間心照不宣的事。
隻要去州郡報備時守規矩,並將流放犯送到目的地,官差便完成了任務。
過程如何,沒人會在意。
畢竟押送流放犯又苦又危險,若是沒油水可撈,誰乾?
所以,就算這次有皇上的人隨行押送,吳成剛也沒有半分收斂。
他將銀子塞進腰帶裡,讓手下給葉家人解開了枷鎖和腳鏈。
隨後,他又安排手下給祁趙葉三家人發黑麵窩窩和鹹菜。
想吃的,一人可以拿兩個。
不想吃的,可以拿走送給有需要的人,也可以不拿。
三家人基本都帶了一天的熟食,沒人要噎死人的窩窩頭。
押送的官差吃的還不錯,醬牛肉配白麵饅頭,管飽。
葉初棠從板車上拿出一個大竹筒,兩個水囊。
“我去河邊打點水。”
祁宴舟想要和她一起,被拒絕。
“阿舟,你將肉餅分一下,再將砂鍋拿出來,生火。”
祁鶴安不解地問道:“二嫂,這大熱天的,生火做什麼?”
“煮一點清熱解暑的茶喝,不然頂著烈日行走,很容易中暑。”
“還是二嫂想得周到,我去撿枯枝。”
許姨娘聽到這話,立刻去河邊搬石頭,用來搭建灶台。
祁宴舟從板車上取下砂鍋,將許姨娘搬來的石頭壘成大小合適的圈。
趙家和葉家的人在聽到葉初棠的話後,紛紛效仿。
蘇姨娘和高姨娘卻傻眼了。
她們采買的都是日常吃食和用具,藥材備的是外傷藥,壓根就沒買解暑的東西。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一會厚著臉皮,討要一點。
葉初棠來到河邊。
河水不深,清澈見底,偶爾有小魚遊過,能看到泛著銀光的魚肚皮。
雖然有活魚,但她在打水之前,還是淺嘗了一口。
沒有受過汙染的河水有股淡淡的甜味,無毒。
葉初棠將兩個水囊放進河裡,假意打水,實則將空間裡的靈泉水灌入其中。
灌滿後,她喝了一口。
靈泉水清甜無比,略顯疲乏的身體瞬間充滿了力量。
她又將竹筒灌滿水,回到大樹下。
葉思音見葉初棠從河邊打了水回來,才敢去打水。
皇帝為了對付祁家人,任何機會都不會放過,她怕自己被誤殺。
而葉初棠醫術好,隻要是她用過的東西,就一定沒問題。
葉初棠看出葉思音的小心思,卻懶得理會。
總不能為了防止彆人“偷師”,就讓自己畏手畏腳。
祁宴舟已經搭建好能放置砂鍋的石頭灶台。
祁家兩老和祁鶴安還在撿枯樹枝。
葉初棠見兩老滿頭大汗,連忙說道:“爹,娘,這些枯枝夠了,彆撿了,過來休息,吃肉餅。”
祁老爺子擺了擺手,“棠兒,你們先吃,我們再撿一點枯枝存放起來。”
他雖然早早就當了酒肉王爺,但小時候也隨著父親打過仗剿過匪,知道一點野外的生存之道。
夏季的雨說來就來,得囤點枯枝,以防野外的木材潮濕,點不著火。
葉初棠沒有再勸,拿起一張肉餅就往嘴裡放。
涼透的肉餅不再酥脆,很有嚼勁,咬得腮幫子疼。
祁宴舟見葉初棠吃得慢,猜到了緣由。
他笑著道:“阿棠,一會等火生起來,給你烤著吃。”
聽到這話,葉初棠立刻放下肉餅。
能吃好點的,絕不吃差點的。
她站起身,“我去拿煮解暑茶的料包。”
古代不像現代,物種豐富,解暑的配方有千百種。
他們一般都是用陳皮和紫蘇葉來煮水,亦或是煮綠豆百合湯,再加點冰糖調味。
後者適合在家做,因為綠豆不僅重,還得提前泡發。
所以葉初棠買的是前者。
她拿了足夠六人喝的陳皮和紫蘇葉,又悄悄從空間拿出燒烤專用的網格,回到祁宴舟身旁。
祁宴舟已經生了火,正在折樹枝,準備烤肉餅。
葉初棠將網格遞給他,信口胡謅。
“用這個吧,這是我特意去鐵匠鋪子找人打的,用來燒烤。”
流放的一路,差不多有半數的時間都住在荒野,打獵燒烤是必不可少的活動。
祁宴舟接過光滑鋥亮的雙層網格,將肉餅夾在中間,握住手柄,開始烤餅。
明火比不了炭,得格外注意才不會將肉餅烤糊。
他的手一直沒閒過。
肉餅的高度隨著火焰的大小忽高忽低,還得不停地翻麵。
很快,肉餅的表皮就開始滋滋冒油,香味也逸散開來。
“阿棠,烤好了,先晾一晾,有點燙。”
不遠處的趙思敏,看著對葉初棠體貼入微的祁宴舟,雙眸泛紅,眼底透著不甘。
這麼好的男人,本該是她的!
趙青書挪了下身體,擋住趙思敏的視線,警告道:“若你還想恢複郡主尊榮,就老實點,彆動歪心思!”
都說吃一塹長一智。
可他這個妹妹的腦子不好使,一次次撞南牆,卻死活不回頭!
趙思敏冷哼一聲,“也不知道那賤人有什麼好,連皇上都對她另眼相待!”
“她哪哪都比你好!”
趙青書的話不是氣話,而是實話。
容貌,才學,武功,醫術,心胸,以及智謀。
他這個蠢妹妹沒一點比得過葉初棠!
趙思敏氣得踢了趙青書一腳。
“你究竟是誰的哥哥?不會是看上那個……”
她被趙青書陰冷的眼神嚇得將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並改了口。
“哥,你放心,我不會魯莽壞事的。”
她還等著看祁宴舟知道葉初棠從未對他有過真心,為了自保要殺他時,憤怒又後悔的表情呢!
趙青書收起身上的戾氣,溫和地說道:“小妹,先忍耐,哥會幫你報仇的。”
他們一家落得如今這般模樣,都是拜葉初棠所賜!
等利用這賤人滅了祁家,就取她狗命!
趙思敏抱著趙青書的胳膊撒嬌,“還是哥哥對我最好。”
趙青書看著趙思敏慘不忍睹的臉,嫌惡地抽走胳膊。
“太醫開的藥記得抹,將來嫁個好郎君。”
趙思敏也想恢複花容月貌。
但她深知不可能。
燒傷太過嚴重,治不好。
所以,她不僅恨放火的“鬼盜”,也恨將她踹進火海的親哥哥!
趙思敏垂眸遮掩恨意,乖巧應道:“哥,我知道。”
兩兄妹談完話時,葉初棠已經將解暑茶煮上了。
祁家兩老和祁鶴安撿了不少枯枝,坐在樹下吃肉餅。
葉初棠將水囊遞給祁老夫人。
“娘,河水清甜,您和爹喝一點。”
老夫人拒絕,“棠兒,你喝吧,我們一會自己去河裡灌水就好。”
流放路上,不是隨時都可以打到水。
所以每個人都備了兩個水袋,以確保一天的用量。
葉初棠伸出手,“爹,娘,將水囊給我,你們慢慢吃。”
祁老夫人見葉初棠孝順,被曬紅的臉揚起笑容。
“日頭太烈了,讓舟兒去吧。”
說完,她拿走祁老爺子的兩個空水囊,連同自己的一起,遞給祁宴舟。
祁宴舟剛要接過,就被葉初棠搶先拿走。
“阿舟,你來教三弟捆枯枝,我去打水。”
祁鶴安:“……”
行吧,多學點生存技能,沒壞處。
葉初棠往兩老的水囊裡灌滿了靈泉水。
往回走時,許姨娘迎麵而來。
她恭敬地屈身行禮,“夫人,您有用得著鶴安的地方,請儘管吩咐,這孩子雖然什麼都不會,但他向來勤奮好學。”
許姨娘是辰王府最沒有存在感的人,但為人通透。
她深知兒子想要過得好,就得與葉初棠交好。
葉初棠笑著道:“姨娘放心,隻要三弟不好吃懶做,我們就不會拋下他。”
“奴婢謝過夫人。”
葉初棠掃了眼許姨娘手裡的水囊,沒有給她灌靈泉水的打算。
在沒認可許姨娘母子之前,她是不會分享好東西的。
回到樹下。
她將水囊還給祁家兩老。
“爹,娘,你們喝點水,休息一會,下午的路程會很辛苦。”
祁老夫人接過水囊,拍了拍身側的位置。
“棠兒,你也過來休息,解暑茶讓舟兒煮就好。”
“一鍋水煮成半鍋就行了。”
葉初棠叮囑了祁宴舟一句後,在祁老夫人身邊坐下,靠在粗壯的樹乾上。
她的視線落在捆枯枝的祁鶴安身上。
祁鶴安的手隻拿過筆,乾起粗活來笨手笨腳的,急得滿頭大汗。
但他沒有求誰幫忙,努力將散亂的枯枝捆在一起。
當許姨娘打了水回來,他將不聽話的繩子係了個死結。
她沒有責備兒子,將水囊遞給他,費力地解開死結。
“鶴安,這結應該這麼打。”
演示了一遍後,她解開繩子,“你自己試試。”
祁鶴安試了兩次後成功,開心不已。
“娘,我會了。”
說完,他提起捆好的枯枝,將其牢牢地綁在了板車上。
葉初棠閉上眼睛假寐。
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和官差吵了起來。
“這邊的灌木又稀又矮,壓根就沒法如廁,我要去那邊。”
說話的人是趙明旭最小的庶女趙知念。
她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指著灌木叢,臉色漲紅。
吳成剛想著趙知念的身上流著皇室的血,找來手下。
“帶趙姑娘去那邊,一炷香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