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姨娘割草割得滿腔怨憤,壓根就沒聽到腳步聲。
直到眼前出現一雙官靴。
她愣了一下,才緩緩抬頭。
遠處的火光照過來,韓衝冷漠的臉光影交錯,看起來陰森恐怖。
蘇姨娘被嚇得跌坐在地,急忙解釋。
“官爺,我沒想逃跑。”
韓衝將看過的密旨遞給蘇姨娘,“皇上有旨,請過目。”
這話讓蘇姨娘喜極而泣,“皇上終於記起奴婢了。”
說完,她立刻接過密旨。
為了讓她看得清,韓衝點燃了火折子。
密旨的內容很簡單,讓她聽韓衝差遣,輔助滅了祁家的人。
韓衝等蘇姨娘看完之後,立刻燒掉了密旨。
蘇姨娘看著散落在腳邊的黑灰,著急地問道:“官爺,祁家人死後,奴婢和女兒會如何?”
她現在也是祁家人,她怕皇帝殺人滅口。
韓衝搖了搖頭,“你會如何,由皇上定奪。”
聽到這話,蘇姨娘鬆了一口氣。
隻要皇上沒說讓她給祁家陪葬,她和女兒就有活路。
她迫不及待地問道:“官爺打算什麼時候對祁家動手?”
“若有合適的動手時機,我會通知你配合。”
“行,奴婢一定配合!”
韓衝吹滅火折子,離開了。
蘇姨娘看著他的背影,心情說不出的愉悅,就連割草都更賣力了。
她看了眼祁家人所在的方向,視線不期然地和祁宴舟對上。
嚇得立馬低頭,割草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洗完澡的葉初棠走到祁宴舟身邊,問道:“看什麼呢?”
祁宴舟聞著葉初棠身上散發出來的清香,傾身湊到她耳邊。
“皇帝迫不及待要對祁家動手了,你應該很快就會收到密旨。”
葉初棠並不意外。
她問道:“今日之事,你的人會添油加醋一番,傳遍京城吧?”
“當然,黑腹蛇的事已經傳開,皇帝勾結北蠻的事,明早便會傳遍大街小巷。”
祁宴舟很想知道,當皇帝得知自己“通敵賣國”,會是何種表情。
葉初棠攏了攏衣襟,嘴角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消息可以真真假假,沒發生過的事,也能安在皇帝身上。”
祁宴舟寵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還是娘子聰慧,你先去休息,衣裳我來洗。”
許姨娘連忙插了一句嘴,“夫人,您的衣裳以後交給我來洗。”
有人搶著乾活,葉初棠當然樂意。
“行,麻煩姨娘了。”
說完,她看向祁宴舟,“你再去砍一些樹枝來,一會掛床幔。”
她知道流放途中,肯定會在外過夜,就從辰王府拿走了兩張床幔。
若是條件允許,就用來防蚊蟲。
雖然她有驅蚊蟲的藥,但是藥三分毒。
她現在是孕婦,能不用藥就不用。
“好,等著。”
祁宴舟立刻進了樹林。
沒一會就抱著一堆兩指粗細的筆直樹枝回來了。
他根據油布的長度,很快就搭好了兩個掛床幔的框架。
然後和祁鶴安一起掛好床幔,鋪被褥。
祁老夫人說道:“棠兒,舟兒,你倆新婚,今晚就睡一個鋪。”
祁宴舟連忙拒絕,“娘,你們四人睡太擠,也不方便,還是男女分開睡比較好。”
“分什麼分,聽娘的!”
“娘……”
祁老爺子覺得直接拍板,對葉初棠有些不尊重。
他立刻征求她的意見,“棠兒,你覺得如何安排比較好?”
葉初棠覺得反正是蓋棉被純睡覺,和誰睡都一樣。
“那就聽娘的吧。”
祁宴舟聽到這話,耳尖不爭氣地紅了。
他不好拒絕葉初棠,隻能同意。
“阿棠,你先去休息。”
葉初棠看出祁宴舟的窘迫,點了點頭,“好。”
她隨便選了個地鋪,鑽進去休息。
因靠著湖,水汽比較重,溫度也低一些。
所以就算床幔擋住了夜風,也不會顯得很熱。
葉初棠想著韓衝會來找她,就沒有休息。
結果一直等到祁宴舟忙完進來,都沒等到韓衝的人。
祁宴舟還以為葉初棠睡了,結果一掀床幔進來,發現她睜著眼睛。
“阿棠,你怎麼還沒休息?”
葉初棠聞著祁宴舟身上散發出來的艾草清香,故意逗他。
“等你啊。”
說完,她掀開薄被,拍了拍身側的位置。
祁宴舟的臉上騰起熱氣,僵硬地走過去,在葉初棠身邊躺下。
他躺得板板正正,雙手還交疊在身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即將入土為安。
葉初棠拿起祁宴舟的手,搭在她的脈搏上。
“感受到了嗎?”
祁宴舟久病成醫,自然會把脈。
但孩子的月份還小,他把不出雙胎,隻能把出喜脈。
脈回旋有力,如珠走盤。
他感受著喜脈,緊張感逐漸消失,不自覺地將葉初棠攬在懷裡。
溫柔的話語落在葉初棠耳邊。
“阿棠,謝謝你,辛苦了,我心悅你。”
葉初棠收回手腕,摟住祁宴舟,說道:“能遇見你,我也很幸運。”
話音剛落,韓衝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祁夫人,我有個兄弟毒發了,想請你去看看。”
葉初棠當做聽不懂他話裡的意思。
“解藥已經用完了,我去了也沒用。”
韓衝的語氣強硬起來,“請祁夫人去看看!”
葉初棠起身,披上外衣,掀開床幔出來。
“若救不了人,你可彆怪我。”
“這是自然。”
葉初棠跟著韓衝去了護龍衛聚集的湖泊入口處。
“祁夫人,請坐。”
“人呢?”
韓衝用眼神示意下屬擋住葉初棠的身影。
確定擋住了所有探究的視線後,他將收到的飛鴿傳書遞給葉初棠。
“祁夫人,這是皇上的密旨。”
葉初棠接過密旨,卻沒有第一時間打開。
她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韓衝自然不會說實話。
“我們是皇上的人,請祁夫人看密旨。”
葉初棠打開密旨,借著一旁還在烤肉的花光,看清了上麵的字。
密密麻麻的,字條都不夠用了。
寫到後麵的時候,交代得十分潦草。
皇帝交代了兩件事。
第一,讓她暗中給祁家下毒,暫時不會毒發的那種。
第二,配合韓衝行動,在離京百裡之後,將祁家置於死地。
葉初棠看完之後,並沒有燒毀密旨,而是放進了懷裡。
韓衝提醒道:“祁夫人,密旨需看完即毀。”
“韓統領,將祁家滅族可是大罪,而密旨是我保命的籌碼,怎可毀了?”
“這是皇上的命令,難道祁夫人想抗旨?”
葉初棠看著跳動的火光,笑容恣意。
“我就抗旨了,你能奈我何?”
韓衝沒想到葉初棠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微眯的雙眸泛出凶光。
“如果祁夫人違抗聖命,我會對你采取強製手段!”
葉初棠嘖嘖出聲,“你就是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
“與皇命相比,救命之恩次……”
話音還未落,葉初棠突然撒了一把毒藥出去。
正在說話的韓衝成了主要受害者。
“祁夫人,你……噗……”
毒藥的藥性強烈,韓衝剛開口就吐出一口血,暈倒在地。
其他中了毒的護龍衛開始七竅流血。
其他護龍衛驚恐地看著葉初棠,如臨大敵。
他們想出手,可她是皇帝的內應,沒有聖諭,他們不敢動手。
而且她手裡的毒藥厲害,硬碰硬不明智。
眼見著同伴一個個倒下,有人開口,“祁夫人,你若殺了韓統領,皇上定不會放過你!”
葉初棠輕笑出聲,“我都敢抗旨了,你們覺得我會怕皇上?”
說完,她蹲下身,往韓衝的嘴裡喂了一顆解藥。
昏迷的韓衝很快醒來,吐出嘴裡的鮮血,臉色蒼白地看著葉初棠。
“祁夫人……”
在他說出威脅的話之前,葉初棠打斷他,問道:“是密旨重要?還是滅祁家重要?二選一。”
“都重要。”
葉初棠拿出密旨,遞給韓衝,“我將決定權交給你,你若燒了密旨,我就將皇上的計劃告訴祁宴舟。”
韓衝伸出去的手立刻收回,冷地盯著葉初棠。
“希望祁夫人不要為今日的決定後悔!”
殺祁家比較重要,等塵埃落定,再從葉初棠的手裡搶密旨也不遲。
葉初棠知道韓衝在想什麼,問道:“韓統領,你為什麼一定要滅祁家?是因為皇命,還是因為祁家謀逆?”
這話讓韓衝心生警惕,“祁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葉初棠不會知道他們的身份了吧?
“如果祁家沒有謀反,韓統領要如何?”
“沒有如果!”
葉初棠看著一臉篤定的韓衝,挑了下眉。
“我用救命之恩,換你的回答。”
韓衝劍眉微蹙,“祁夫人覺得祁家沒有謀反,想要說服我放過祁家?”
“我隻是想要你的真實回答。”
“滅祁家的計劃會照常進行,如果在此之前,祁家能平反,我會終止計劃。”
葉初棠繼續追問,“如果祁家能自證,皇帝卻依舊要滅祁家呢?”
“動手的會是彆人。”
聽到這話,葉初棠覺得策反韓衝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韓統領的回答,我很滿意。”
她將密旨塞回懷裡,將解藥拿出來。
“這毒藥看似凶猛,實則對身體沒多大傷害。”
韓衝立馬拿給手下服用。
一人分了一粒後,他將解藥還給葉初棠。
葉初棠將藥瓶塞進袖兜,說道:“韓統領,想想先祖皇帝創建護龍衛的目的,愚忠並不是護國。”
留下這麼一句後,她就離開回營地了。
韓衝看著葉初棠消失在黑夜裡,兩條眉毛緊緊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