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炙熱的陽光從頭頂落下來,曬得人頭頂冒煙,渾身冒汗。
祁宴舟知道衙役是故意的,眼神微冷。
他剛要開口,精疲力儘的葉思音就暈了過去。
她的臉色慘白,脖頸處的肌膚卻泛起不正常的紅暈,渾身暴汗。
葉初棠一看就知道葉思音中暑了。
大家每天都有吃解暑的藥,一般來說是不是中暑的。
但她昨晚放浪了大半夜,身體極度虛弱,自然承受不過三伏天的暑熱。
薑姨娘慌張地衝公堂裡大喊:“官爺,音兒暈倒了!”
吳成剛對一旁的衙役說道:“如果流放的犯人死在了縣衙,張縣令就得擔責!”
衙役見葉思音不像裝的,被嚇到。
他故意讓三家人在太陽下曝曬,為的是宣示主權。
提醒吳成剛,就算他們是京官,也不該插手洵縣的案子!
可如今要出人命,他便怕了。
“你們傻站在院裡乾什麼,趕緊去廊下躲涼啊。”
衙役說完,問吳成剛。
“大人,要不要給暈倒的犯人請大夫?”
“人在縣衙出的事,你說呢?”
押送的官差裡有大夫,壓根不用去醫館另請。
但吳成剛看不慣衙役的態度,故意折騰。
祁宴舟從衙役的態度知道,山匪勾結的便是洵縣縣衙!
他遞給韓衝一個眼神,讓他從嚴處理。
韓衝也是這麼想的,微微頷首。
結果,等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後,出來的不是縣令,而是師爺。
“各位大人,實在抱歉,縣令突發惡疾,無法親自招待。
但大人們放心,廚房已經在做菜,糧食補給也準備好了。”
說完,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山匪。
“來人,將這些山匪押下去,等縣令大人的身體恢複之後,再行審問!”
衙役們聲音洪亮,眼裡透著得意。
“是,羅師爺。”
現官不如現管,洵縣由縣令說了算!
韓衝不是第一次出京,卻是第一次遇見如此猖狂的七品官。
他拔出劍,扔出去,刺穿了羅師爺的咽喉。
羅師爺還未倒地,就沒了氣息。
這一幕,嚇壞了所有衙役。
韓衝走到瞪大雙眸死不瞑目的羅師爺麵前,抽走劍。
染血的劍隨手落在一個衙役的脖頸處。
“讓張縣令過來,不然下一個死的就是他!”
衙役嚇得臉都白了,“卑職遵命。”
衙役去叫縣令時,韓衝派了兩個手下跟上去。
沒一會,衣衫不整的張縣令就被扔到了公堂之上。
他的臉上有唇印,滿身的脂粉味。
“韓頭,張縣令沒有惡疾,剛才正在和第十九房小妾雲雨。”
這話一出,守在縣衙門口的百姓立刻捂嘴笑。
張縣令的遮羞布被撕開,一臉難堪。
他忍著怒火,看向吳成剛。
“大人,我在午休時和小妾溫存,不違北辰律法吧?”
“的確不違律法,但你故意裝病,想要壓下山匪劫殺皓月公子一事,意欲何為?”
張縣令當然不會承認和山匪有勾結。
“大人誤會了,卑職可沒能力一手遮天,不過是……”
韓衝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
“張縣令,皓月公子是天下學子的表率,他在你的管轄境內,差點被殺人越貨,還是立馬查清楚的好。”
如果綁匪和張縣令無關,他二話不說立馬查。
可現在的情況是,他得先抹掉和山匪之間的關聯,確保不會牽連到自己,再來審案子。
“大人,查案子的事,卑職心裡有數。”
說完,他靠近韓衝,壓低聲音說道:“大人應該知道工部尚書顧大人吧?他是我遠親,被大人殺死的師爺,也和顧大人沾親帶故。”
言外之意,他有後台,讓韓衝識趣點,不要咄咄相逼,不然吃不了兜著走!
韓衝直接拿出皇帝的手諭。
“張縣令看看,是你的遠親官大,還是這份手諭的權力大。”
張縣令的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打開手諭。
他不認識皇帝的字跡,卻認識天子印信,立刻跪下細看。
當他看到韓衝能憑借手諭行使天子之權時,如墜冰窖。
韓衝拿回手諭,說道:“張縣令,升堂吧。”
皇帝寫手諭,是為了方便他調用所有能用之人,來對付祁家。
結果現在卻成了他挖掉北辰國蛀蟲的利器!
張縣令收斂心神,警告地看了山匪一眼,整理好官服,坐上高位。
韓衝對手下擺了擺手。
“你們先出去,彆打擾張縣令審犯人。”
擁擠的公堂瞬間變得鬆散。
宋景寧走到公堂的正中間,向張縣令行了一禮。
“小生宋景寧,在途經洵縣官道,遭山匪圍殺,請大人為小生做主!”
張縣令如坐針氈,硬著頭皮說道:“本官定給你一個公道!”
說完,他審問山匪。
韓衝見他問的儘是一些不疼不癢的問題,親自出手審問。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山匪就將自己知道的都招了。
“但他們隻知道官匪有勾結,不知道具體是哪個官員。”
張縣令提著的心落下。
“大人放心,我一定會查出和山匪勾結的官員,給宋公子一個交代。”
話音剛落,噠噠的馬蹄聲就傳了過來。
韓衝笑著道:“來得剛剛好。”
張縣令還沒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兩個穿著官服的男子就被扔到了公堂之上。
當他看清兩人的樣子,嚇得從太師椅上滑了下去。
是與他合作,向山匪透露消息的守城官兵!
韓衝在猜到官匪勾結之後,讓手下騎著山匪的馬,去抓守城的官兵。
這兩個官兵已經被嚴刑審過。
不用任何人開口問,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將張縣令給賣了。
“張縣令,你可有話要說?”
張縣令從審案桌下爬起來,嘴硬道:“隻有人證,沒有……”
“物證在這。”
葉初棠的話響起時,一箱金銀珠寶被扔在了公堂上。
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公堂上時,她和祁宴舟將縣衙逛了一遍。
張縣令的臉色慘白,繼續嘴硬。
“誰能證明這些東西是山匪搶來的?”
和山匪勾結相比,“貪官”的罪名要小得多。
葉初棠走到公堂門口,指了指箱子。
“請大人告訴民婦,箱底的那些外地的房契地契田契,是怎麼回事?”
張縣令還想狡辯,就被韓衝一劍抹了脖子。
他對衙役和百姓說道:“本官奉皇命,押送祁家去西北天山郡,若沿途遇到貪官汙吏,可先斬後奏!”
衙役和百姓立刻跪下來,大聲高呼。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如此一來,皇帝得了賢名,就不會計較韓衝濫用職權一事。
韓衝也能利用手諭,做一些利於百姓之事。
他讓衙役將山匪關進監牢,還將張縣令和羅師爺的屍體吊在城門口。
“誰參與了‘官匪勾結’,並分過贓銀,主動交代,從輕處罰。”
得了臟銀的衙役被韓衝的手段嚇到,紛紛交代。
剩下的衙役,都是不願同流合汙,被排擠的。
韓衝將洵縣發生的事寫成了奏章.
主要提了縣令貪墨巨大,山寨也有很多金銀,可填充國庫。
他為沒能滅掉祁家而請罪,並承諾會繼續行動。
然後讓靠譜的衙役將奏章送到驛站,八百裡加急送去京城。
忙完,吃飯。
縣衙的廚房做了不少飯菜,祁趙葉三家都有份。
宋景寧也被邀請一起吃。
韓衝遞給他一雙筷子,“飯菜普通,宋公子可彆嫌棄。”
“不會,之前遊學,我連野菜都吃過。”
“那就彆客氣,吃好吃飽。”
宋景寧為人親和,一頓飯吃得高高興興。
吃完,他走到葉初棠麵前。
“祁夫人,我有一個算學的難題,想向你請教。”
葉初棠聽出宋景寧有話對她說,點頭。
“好,宋公子這邊請。”
兩人走到後院的無人角落處。
“宋公子,請講。”
宋景寧看著葉初棠的眉眼,語出驚人。
“妹妹。”
葉初棠怎麼都沒想到會從宋景寧的嘴裡聽到這兩個字,一時間愣住了。
宋景寧看著她瞪大的雙眸,不知所措的樣子。
試探有了答案。
他就是葉初棠那個早夭的孿生哥哥!
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嘴角上揚,露出一個溫和的笑。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葉初棠回神,如實說道:“出嫁前一天,我去過宋家,見了宋老爺和宋夫人。”
宋景寧看著有些局促的葉初棠,下意識將手移到她的頭頂上空。
想要摸一摸她的頭,又怕冒犯她,便忍住了。
“難怪爹讓我去葉家喝喜酒,去十裡亭給你送行,還讓我去天山郡開分院。”
“在梅山,你難受時我也不舒服,見到你就想親近,看你離開會不舍。”
“我之前不明白為何會這樣,直到剛才,知道了我們是孿生兄妹。”
他現在的心很亂,各種情緒湧上心頭,唯有欣喜清晰可見。
“妹妹,我很高興能做你的哥哥。”
葉初棠不是一個感性的人。
可當她看著雙眸泛紅,強忍淚意的宋景寧,淚水情不自禁地上湧。
她想,這大概就是雙胞胎之間的心電感應。
然後撲進了宋景寧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