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舟也想在年前趕到天山郡。
如此一來,葉初棠就能在最好的環境下生產。
可這事不是他說了算的。
誰也不知道路上會發生什麼,會不會耽擱北上的時間。
“若不出意外,三個月的時間肯定能到天山郡,但北方冬日的路難行,不好說。”
宋景寧曾在西北遊學,正好是冬日。
他知道一旦下大雪,就會封路,寸步難行,一困就是幾個月。
好在他那年被困在烏魯郡,不愁吃喝,也沒有受凍。
不然後果不敢想象。
想到這,他說道:“安全比趕路重要,時刻注意天氣,彆冒進。”
說完,他的視線落在葉初棠身上。
“妹妹,你現在懷著孕,一切自己和孩子的安危為先,近年關的時候,給我去封信,告之我,你在哪過年,若方便的話,我去找你,若不方便,我在天山郡等你。”
葉初棠點頭,“兄長,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孩子的,來年給你生一對大胖外甥。”
宋景寧的眉眼染上笑意,“行,見麵禮我會先準備上。”
“那我就先替孩子們謝謝舅舅啦!”
“妹妹,和我說一說你以前的生活吧。”
今日難得有暢聊的機會,他想多了解她一些,以後好好彌補。
葉初棠想著有人能惦記原主也挺好的,就將原主和自己的經曆揉吧揉吧,細細地說了出來。
她不僅僅是說給宋景寧聽,也是說給祁宴舟聽。
最了解原主的一劉家三口已經死了,就算她將經曆說得再離奇,也無從查證,隻能信她的胡謅。
兩個男人猶如聽神話本子一般,聽完了葉初棠這些年的經曆。
說實在的,他們不信。
畢竟沒人能將時間用得如此極致。
但葉初棠是他們最在意的人,她的話又不得不信。
宋景寧好奇地問道:“‘鬼盜’是怎麼來的?他想乾什麼?聽你的話嗎?會不會做對你不利的事?”
最後一個問題,才是他的重點。
葉初棠隨口說道:“我師父傳承給我的,為我所用,不會傷害我。”
宋景寧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提著的心落下。
他不在乎葉初棠的經曆有多離奇,隻希望妹妹好好的。
“時間不早了,放完花燈,你們會回去吧。”
雖然不舍,但離彆是為了更好的相遇。
華庭書院有個荷花池,不少學子都在岸邊寫祈願詞,放花燈。
蓮花燈飄滿了漆黑的池塘,形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葉初棠寫了句“願孩子康健,國泰民安”。
而宋景寧和祁宴舟的祈願詞,都和葉初棠有關。
三人看著池塘裡隨波蕩漾的花燈,作了道彆。
宋景寧很想抱葉初棠一下,但周圍人多,不方便,隻好作罷。
葉初棠看出他的想法後,主動抱住他。
“兄長,好好保重,後會有期!”
說完,她鬆開宋景寧,瞟了祁宴舟一眼。
祁宴舟會意,也保留一下宋景寧。
“宋兄,珍重!”
宋景寧看著十分登對的兩夫妻,笑著道:“珍重,期待重逢。”
葉初棠和祁宴舟離開的時候,收到了不少學子送的月餅。
這一次,他們沒有送人,打算留在路上吃。
天氣已經轉涼,多放幾天也不會壞。
***
次日。
因天氣涼了下來,日出也晚了些,流放隊伍的出發時間就推遲了半個時辰。
卯時起床,簡單吃過早飯,卯時半出發。
街道上依舊滿是百姓。
哪怕昨晚他們賞月團圓到半夜。
吳長風和李舜親自來送。
祁宴舟便提了要二十個官差送酒去烏海郡給馬維遠的事。
吳長風立馬答應下來。
“馬將軍解了寧州城之危,本官不僅要派人給他送酒,還要送一些冬衣。”
雖說皇帝每隔一年都會給將士發冬衣,但一般都不夠數。
好在這些年不打仗,一件冬衣能穿好幾年。
如今都在傳鄰國要在冬日攻打北辰國,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真的發生。
多備點戰需物資是很有必要的。
吳長風雖然貪,但在大事上一直都拎得清。
祁宴舟替馬維遠領了吳長風的好意。
“那我就替馬將軍多謝吳知州了,告辭。”
他剛說完,吳長風就讓手下將準備的吃食、冬衣和防寒的帳篷拿了過來。
“北方的天氣涼得快,或許要不了一個月就會入冬,到時候天寒地凍,在外夜宿便是煎熬,這些東西雖然杯水車薪,但也請祁公子收下。”
在他看來,祁宴舟就是下一任帝王,送點實用的東西賣個好,總沒錯。
祁宴舟看著兩匹馬拉著滿滿的兩板車東西,拒絕了。
“吳知州考慮周全,但入冬得一月之後,到時候我們在烏魯郡買就成,如今帶著這麼多用不上的東西上路,不太方便。”
雖說馬車拉板車,人無需費力,但馬兒得吃草料。
如今旱情嚴重,草基本都枯死了,隻能帶草料上路。
草料雖不重,但占地方。
流放隊伍拉貨的板車,早就精簡了,隻拉必備的物資,不然草料會供應不上。
吳長風聽了祁宴舟的解釋,理解地點了下頭。
“是本官沒考慮周全,那些吃食不重,請祁公子收下。”
祁宴舟盛情難卻,就收下了。
吳成剛見兩人聊完了,大聲說道:“出發!”
吳長風看著離開的流放隊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祁公子,今日午時,所有和謀反相關之人,都將被斬殺。”
他原本打算在卯時半將那些人斬首,給祁宴舟送行。
可又擔心早上的陰氣太重,就作罷了。
祁宴舟舉起右手揮了揮,“有勞吳知州了。”
以蘇成宗為首的謀反之人有七人,株連三族,加起來有將近百人。
菜市場將會血流成河,血腥味經久不散。
流放隊伍在百姓的目送下,從寧州城的北門離開。
剛出城門,葉初棠就看到靠在馬車上的宋景寧。
“兄長,你準備去哪?”
如今,她是宋景寧認下的義妹,直接叫“兄長”沒什麼不妥。
“準備去昌河縣。”
宋景寧說完,給了葉初棠一個包袱。
包袱軟軟的,裡麵放的是衣裳。
之前說好給葉初棠買留仙裙,結果出了意外,讓祁宴舟付了銀子。
他昨夜就去成衣鋪子買了兩身平時能穿的秋裝。
葉初棠笑著接過,“謝謝兄長,祝你一路平安!”
“你們也是,一路順風。”
宋景寧說完,就上馬車離開了。
流放隊伍也再次出發。
葉靖川路過馬車所在的位置時,眸底浮現沉思。
他不是第一次見宋景寧,卻是第一次對他產生親切的感覺。
尤其是葉初棠喊宋景寧“兄長”的時候。
他突然就想到了自己早夭的嫡長子。
會不會,那個孩子沒有死?
當這個荒唐的想法浮現在葉靖川的腦子裡後,立刻被他壓了下去。
不可能!
當年,他親眼看到滿身青紫的嫡長子沒了呼吸,身體冰涼。
然後被狠心的他,讓人扔進了河裡。
寒冬臘月,他要怎麼活?
想到這,葉靖川的眼淚往上湧,模糊了視線。
現在的每一天,他都在後悔。
尤其是看到葉初棠吃香喝辣,被祁家人寵上天之後,格外後悔。
“啪!”
鞭子重重落在失神的葉靖川身上。
“傻站著乾什麼?趕緊走!”
劇痛拉回了葉靖川飄遠的思緒,他立刻跟上流放隊伍。
葉思音將葉靖川的失神和後悔都看在眼裡。
她眺望宋景寧離開的方向,回想著他和葉初棠極其相似的眉眼,心裡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得找機會證實一下!
***
接下來的半個月,除了用水不是太方便之外,其他都很順利。
沒有遇到不長眼的山匪,皇帝也沒有動作。
但路上的流民越來越多,北地的旱情也越來越嚴重。
雖然皇帝早就頒布了皇榜,管控糧食的價格,不讓漲價。
但離皇城較遠的地方,還是出現了官商勾結的情況,抬高了糧食的價格。
祁宴舟儘力而為,卻沒什麼效果。
讓糧商降價,他們不辯駁,聽話地照做。
但糧食卻供應緊張,開門不到半個時辰售罄。
百姓買不到便宜的糧食,隻能花高價買“彆人家”的餘糧。
而這個“彆人家”,是官商推出來的人。
葉初棠見祁宴舟的眉頭總是皺著,抬手幫他撫平。
“哪怕是一心為民的皇帝,也管不到所有地方,你彆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糧食漲價是災情之後的必然效應,誰也改變不了。
祁宴舟握住葉初棠泛涼的手,包裹住。
“我知道,儘力而為。”
說完,他看著暗沉的天色,“最近幾天都陰沉沉的,也不知道會不會下雨。”
葉初棠肯定地說道:“不會。”
她在末世很多年,觀察天氣是最基本的能力。
上空的雲層厚度不夠,空氣中也沒有濕度,下不了雨。
祁宴舟溫柔地揉了揉葉初棠的頭,“我家娘子怎麼什麼都懂?”
葉初棠挑了下眉,“你難道沒看出來?”
祁宴舟行軍打仗多年,預測天氣也是他的基本技能。
他知道下雨的幾率不大,但希望上天有好生之德。
“希望我看錯了。”
說完,他看向烏魯郡的方向,臉上浮現愁容。
“再有三日,我們便能進入烏魯郡的地界,這個州郡多戈壁灘,除了官道,鮮少能碰到人,司南也可能會失去作用,若沒有太陽,很難辨彆方向。”
葉初棠聽完,總結出三個字:無人區。
“沒事,隻要有路線圖,一般不會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