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予書已經被她穿好了鞋,又披上了外衫,十五歲的少女,正是俏麗動人的時候,她披著發,雖然帶些病容,可仍是麵龐晶瑩如玉,桃花眼瀲灩生光。
認真的凝眸看人時,哪怕是天底下心腸最狠的硬漢,也會禁不住為她動容幾分。
“來不及多說了,娘,你要是疼我,希望我以後的日子能過得好,就趕緊把東西都拿出去賣了,換成銀票再帶回來。”
柳小娘聽她這話,雖然心中還是有些不解,但行動上卻是轉了身,真要往她自己的住處去。
“罷了罷了,就當哄你這孩子開心吧。”
她說著,也取出自己在趙府多年積攢的家當,跟趙予書給她的放在了一起。
比起金錢匱乏的趙予書,柳小娘的家當就豐厚多了,在趙府多年,她一直是所有妾室中最得寵的一個,趙禦史喜歡她的美貌和溫順,所以給她的賞賜也非常多。
一盒子又一盒子珠寶拿出來,陽光下金子的光晃得趙予書直眯眼睛,一想到上輩子這些東西都便宜了彆人,她小娘為了一碗不到十文錢的藥就去作踐自己,還喪了命,她就心口疼。
柳小娘瞧見趙予書站一邊,眼神直直的看著她的珠寶匣,還以為她是也對這些漂亮簪子心動了,不禁露出一個得意的笑來,湊到趙予書耳邊輕聲說:
“好看吧?我每次在外麵買東西都特意往年輕了買,這東西雖然跟我現在的年紀不搭,但等過了年,你及笄了嫁人後用就剛剛好,到時候這些全是你的嫁妝。”
趙予書聽她這麼一說,本就疼的心口更是泛起酸來了。
深吸一口氣,克製住那股流淚的衝動,她又重新仔細的把珠寶匣裡的每一套簪子耳墜都看了一遍,還上手去摸了摸,之後才毫不猶豫地縮回手。
“賣掉!一個都不留!”她硬著心腸說。
“你竟然一個都不喜歡……”柳小娘臉上露出點委屈的神色,哀怨地看她一眼,這模樣也十分動人,要是趙禦史看見一定心疼壞了,又給她送大把的錢花。
可是趙予書腦子裡想到的,卻全是上輩子抄家流放時,柳小娘被打的鼻青臉腫,渾身是血,蒙著白布躺在地上的死狀。
“娘,你要是真的心疼女兒,就相信我,把它們全賣了,我們苦一時,遲早有一天,女兒以百倍千倍,萬倍的給您還回來!”
她活了兩輩子,知道自己有這個能力,柳小娘卻不清楚,對她來說趙予書隻是畫了個餅。
可柳小娘卻露出了動人的笑容,笑的花枝亂顫,又啪的打了她肩膀一下:“你這孩子,早怎麼不這樣嘴甜?我既然生了你,疼你是天經地義的,本就是給你的東西,你全拿走又何妨,誰要你還了?”
說著,雖然還是不明白趙予書是為什麼要這樣做,但還是老老實實按照趙予書說的,拿著東西去了外麵的當鋪,把這些東西足足換了近三千兩銀票。
因為妾室不宜拋頭露麵,所以柳小娘出門很謹慎,事情是隱瞞了身份去做的,所以沒人知道她做的這一切。
趙予書一直在柳小娘房中等著她,虧了每次她生病,大夫人都以風寒會傳染為由,不讓丫環貼身伺候她,所以她現在才能光明正大做這些事。
等柳小娘回來時,頭頂已是日落,半邊天染成橘子的顏色。
趙予書急走了兩步:“成了?”
柳小娘揮退丫環,把她扯進房中,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
“成了,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趙予書接過銀票,她知道人死重生,講出去隻會被人視作癡人說夢,又或者是妖孽作祟。
所以哪怕是親娘,也為了不嚇著她,沒辦法跟她講實話。
隻能含糊道:“過了明天,娘你就清楚了。”
說著拿住銀票,風風火火的就往外走。
柳小娘也不攔她,隻在背後急急的喊:“你這死丫頭,你給我慢點,小心腳下的路,你病才剛好,千萬彆過度逞能,再摔著自個兒!”
趙予書背對著她往前走,聽到這聲音,忍不住微微彎起了嘴角。
原來有人關心和疼愛的感覺是這樣子的,她上輩子追求了一生求而不得的東西,原來早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就早已經擁有過了。
泛著笑意的眼底又極快的掠過一抹寒意,她已經苦了一世了,老天爺既然看出了她冤屈,肯讓她重生,那這輩子,她就一定要死死地護住所有自己在意的東西,誰都彆想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