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散大固定。”
“我們進行了長達四十分鐘的心肺複蘇……”
“最終……確認。”
“搶救……無效。”
搶救無效。
心跳停止。
這八個字,如同八道來自地獄的黑色閃電,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緩衝地,以一種毀滅性的姿態,狠狠地、精準地劈在了霍予奪的頭頂!將他腦子裡那根一直緊繃著的、名為“理智”和“掌控”的弦,徹底劈斷!將他心中那最後一絲關於“她在演戲”、“她不敢死”的僥幸幻想,徹底轟得灰飛煙滅!
死了……
舒窈……
那個名字,那個身影,那個總是小心翼翼、帶著怯意卻又固執地望著他的女人……
那個被他視為所有物、可以隨意傷害、甚至在她最需要救助時被他冷酷斥責“彆裝了”的女人……
那個……在他對保鏢下令“處理掉”、“彆礙眼”之後,就真的……如同被處理掉的垃圾一樣,永遠的……消失了的女人……
死了。
真的死了。
“不……”
一聲極其微弱、破碎得幾乎聽不見、如同瀕死野獸最後嗚咽般的音節,從霍予奪那瞬間失去所有血色的唇間溢出。
他的瞳孔,在那一刻,驟然放大到了極致,然後又猛地收縮,最終變得空洞、渙散,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仿佛他的靈魂,也在聽到那個宣判的瞬間,被徹底抽離了身體,一同墜入了無邊的黑暗深淵。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像一尊瞬間被風化、失去了所有生命跡象的石像,對周圍的一切都徹底失去了反應。
李主任還在說著什麼,大概是關於“節哀順變”、“死亡證明”、“後續遺體處理”之類的程序性話語。
蘇蔓雪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卻又假得令人作嘔的哭喊聲,她踉蹌著撲到搶救室那緊閉的門上,捶打著門板,嘶喊著“舒窈妹妹你怎麼能丟下我”之類的台詞,將她那套虛偽的“姐妹情深”戲碼演到了極致。
周圍的醫護人員低著頭,不敢看這慘烈的一幕,眼神中充滿了職業性的同情。
張敏和幾個霍家的保鏢,則是一臉震驚和惶恐地看著自家老板那如同丟了魂的樣子,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這一切的一切,霍予奪都像是完全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他的世界,在聽到“搶救無效”的那一刻,就已經徹底坍塌、碎裂、化為烏有,隻剩下一種冰冷的、窒息的、足以將他徹底吞噬的、名為“永失所愛”的……劇痛。
雖然,他從未承認過那是愛。
但失去她的痛苦,卻如此真實,如此尖銳,如此……不可承受。
他失去了她。
他真的……徹徹底底的……失去了她。
那個……他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甚至在她活著的時候,從未正眼看過她內心真正需求的……舒窈。
“嗬……嗬嗬……”
一陣極其古怪的、低沉的、像是喉嚨被堵住發出的、既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的破碎氣音,從他喉嚨深處艱難的擠了出來。
然後,在所有人驚愕到無以複加的目光注視下,霍予奪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目光空洞地看著自己那雙骨節分明、卻也曾無數次推開過舒窈、甚至在她痛苦求救時冷漠旁觀的手。
這雙手……沾滿了她的血和淚嗎?
下一秒,他猛地抬起右手,握緊成拳,用儘全身的力氣,狠狠一拳!砸向了自己左胸口那個正因為無法承受的劇痛而瘋狂抽搐、幾乎要炸裂開來的心臟部位!
“砰——!”
一聲沉悶的令人牙酸的重擊聲,在寂靜的可怕的走廊裡驟然響起,顯得格外突兀和駭人!
“霍總!”
“予奪哥!”
張敏和蘇蔓雪(她立刻停止了假哭)同時發出驚呼,幾個反應過來的保鏢也連忙衝上前,試圖拉住他,阻止他這種瘋狂的自殘行為。
但霍予奪卻像是完全失去了痛覺,也失去了理智。他任由保鏢拉扯著他的手臂,隻是用那雙空洞的如同黑洞、開始迅速凝聚起瘋狂血紅色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著搶救室那扇再次被關上的、冰冷的門,嘴裡開始無意識地、一遍又一遍地、如同夢囈般重複著:
“死了……”
“她死了……”
“是我……我讓她……處理掉……”
“是我……彆裝了……”
“她真的……死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破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血珠,最後化作一種令人心悸的、充滿了無儘絕望和自我憎恨的呢喃。
那張總是帶著不可一世的倨傲和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的英俊麵容上,第一次,毫無征兆的,滑落下來兩行滾燙的、不受控製的……液體。
不是因為悲傷。
不是因為痛苦。
而是因為……一種遲來了億萬年、卻已經比世間任何毒藥都要致命的……悔恨。
他……好像……真的……把那個全世界唯一傻傻的、全心全意愛過他的女人……
弄丟了……
親手……殺死了……
永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