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米哈伊爾最新的兩篇小說刊發,姑且先不提它們又對如今聖彼得堡的文化界產生了什麼影響,隻說那些實實在在的東西的話。
此時此刻,在《祖國紀事》的編輯部中,出版社克拉耶夫斯基看著最新統計出來的這一期的訂閱數,他臉上那種向來是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的莊重和嚴肅,此時很明顯已經要維持不住了,似乎轉瞬就會化為燦爛的笑意,讓周圍人全都大吃一驚。
正如之前所說,克拉耶夫斯基是一位自由派人士,他的自由體現在他能非常快的去適應一種新思想,隻要這種新思想的出現,有利於雜誌訂閱量的增長。
正因如此,儘管此前他也曾為彆林斯基思想的突然轉變而感到大吃一驚,但在看到雜誌的訂閱量後,他就再無異議了。
如今也是一樣,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他對米哈伊爾小說中出現的某些元素和一些傾向感到頗為不適,但是沒關係,有訂閱量就可以了。
至於說增長了多少………
負責把這份數據拿給克拉耶夫斯基的編輯尼科丁率先驚歎道:“相比上一期,這一期的訂閱量足足增長了近三百份!上帝啊,這幾乎跟我們去年一整年的增長量一樣多!
實在很難想象一位新人作家能給我們帶來這樣的增長,上次能做到這件事的還是親愛的維薩裡昂!但他的作品確實值得這樣的關注,如今聖彼得堡中每一家有教養的家庭應該都聽過他的小說了。”
“你錯了,尼科丁。”似乎是從這位編輯的話裡麵感受到了某種危險的東西,這位出版社輕輕咳嗽了一聲,很快就恢複了他的莊嚴,然後他便說道:
“訂閱量的增長是我們所有人共同的努力,又怎麼能簡簡單單歸功到一兩個人身上呢?這樣說是不公道的。”
既然如此,也沒見付給我們的酬勞有任何變化啊。
更何況彆說我們了,就連帶動和維持住了雜誌的訂閱的維薩裡昂,能夠拿到手的也就那麼一點。
編輯尼科丁儘管在心裡發了這麼兩句牢騷,但麵對這位在文化界頗有聲譽的出版商,他並沒有多說些什麼,但出於對米哈伊爾的欣賞以及他之前看到的情況,他還是又開口道:
“尊敬的克拉耶夫斯基,既然如此,那麼假如這位年輕人又有了稿子,我建議將他的稿酬再提………”
“這麼做會慣壞年輕人的尼科丁。”不等這位編輯說完,神色莊嚴的克拉耶夫斯基就斷然拒絕道:“哪有作家的稿酬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一漲再漲呢?你上次跟我談的那個價格我就已經很意外了,但考慮到年輕人的處境,終究還是答應了下來。
如今才過去多久,又怎麼可能再提高一次呢?而且除了我們的《祖國紀事》,誰又肯接受他那些傾向不明且不符合當下風潮的小說呢?”
眼見克拉耶夫斯基已經說到這種地步,編輯尼科丁自然也是無話可說,隻能是無奈地去做自己的事情,留下克拉耶夫斯基在那裡繼續欣賞著統計來的那份數據。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克拉耶夫斯基如今的這份態度其實是被俄國這些富有奉獻精神和理想的文學家和年輕人們給慣壞了。
在如今的俄國,願意在文化領域上出一份力的人,要麼是那些吃穿不愁但是熱心文化事業的貴族,要麼就是一些懷揣著某種期盼和理想的年輕人們。
熱心文化事業的貴族們由於並不缺錢,所以在很多時候,他們甚至願意無償獻出自己的作品,好用以資助那些新生的雜誌,從而讓俄國的文化界能有新的景象。
這一點在俄國其實算是個老傳統了,也間接造成了後來的俄國盜版橫行,你幾乎可以在俄國網站上找到一切東西的免費資源。
而之所以會這樣,其實跟這一時期的作家們的社會責任感息息相關。
簡而言之就是這一時期的作家和政論家們,認為他們的作品不光是一種文化消費品,更是一種對於人民的教育,認為人民將從他們的作品中吸取到某種有益的東西。
因此他們當中的很多人,在自己的小說連載出版後一段時間,很快就會放棄掉自己的版權。
像老屠老托都乾過這樣的事,老托算是比較極端的那一種,不僅以極低的價格出售作品的版權,還會要求書商將作品以儘可能低的價格進行發售。
後來白銀時代的革命文學家們繼承了這一傳統,到了蘇時期,這一傳統更是被發揚光大。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行為雖然高尚,但對一些小出版商和缺錢的作者來說,簡直跟天塌了一樣。
彆的不說,老陀絕對第一個不同意,並且張口就是:
**你們貴族有吃有喝我可得憑著這個稿費還賭債以及養活一大家子………
咳咳………
當然,這種行為無疑是高尚的,畢竟對於大部分人來說,誰會嫌自己的錢多?
克拉耶夫斯基自然就是屬於那大部分人。
而除了從這些高尚的先生那裡能要到稿子以外,從年輕人們那裡就更是容易。
頭腦簡單,富有熱情,有理想卻又缺乏經驗,無論什麼時候,盤剝這群人總是最容易的,連革命都是如此。
在這個時代以及接下來的時代,將會有無數的年輕人們走上街頭,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理念和理想竭力奔走,但到最後剩下的又都是些什麼呢?
總之,克拉耶夫斯基作為文化界的權威人士,利用自己的權威和偶像的地位來支配那些青年們簡直再容易不過了。
儘管克拉耶夫斯基還未正式跟米哈伊爾見過麵,但他確信,米哈伊爾跟他見到過的很多青年或許會有一點不同,但也沒有太大的不同。
而當克拉耶夫斯基在這麼想的時候,另一邊,在帕納耶夫家裡,彆林斯基和其他小組成員像往常一樣聚集了起來,隻是今天的活動稍稍有所不同,隻見他們此時此刻都在愣愣地看著米哈伊爾,然後聽他說道:
“我觀克拉耶夫斯基,如插標賣首耳!他簡直就是潑留希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