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奇特的拉伸感在意識中蔓延,好似一瞬,又好似過了許久。
等許元再次睜開眼時,眼前已大變模樣,再不似人間之境。
腳下是足以到人膝蓋處的浮動祥雲,遠處是威嚴肅穆的仙家宮闕,連在此呼吸都顯得輕靈妙曼,無有半分人間濁氣。
許元從盤膝打坐中緩緩睜開了眼,眼中流露出些許不舍。
人間方一日,天上熬一年。
又回到這裡了......
不,應該說他的本體其實從未下去過才對。
許元的目光看向前方,祥雲流動間避開所在的地方。
那裡有一片蔚藍色的海,正在散發著蒙蒙光亮,由盛轉衰。
嚴格來說,那其實應該是一處通道,一處天上與人間的通道,許元暫且將它稱之為【下界池】。
隻是許元並不知道如何將其打開,乃至如何關閉。
唯一知道的就是,每一年其中一天的時候,人間朝陽初生之際,下界池會自然而然的開啟。
每當這個時候,許元來到下界池旁,便可由此“下界”。
甚至下界的都不是他的本體,而是由下界池所凝聚出來的化身。
他的意識也隨之附著在化身之上,可得人間一日行。
待得日暮昏沉,月升日落時,化身便會自然而然的崩散,而他的意識也將隨之再次回歸天上。
除了每年一次的固定開啟和關閉之外,下界池偶爾還會閃爍一些畫麵,隻是那些畫麵頗為的嘈雜、散亂,甚至彼此之間全無任何的聯係。
許元曾經耗費了很大的功夫來研究它,最後不得不承認,這玩意兒絕不是靠著“俺尋思”就可以破解的。
修不好問題不大,起碼他每年還能放風一下。
萬一壞了,他不就真坐牢了?
雖然在此處不饑不渴,甚至可以稱得上不困不餓,但隻有自己一個人的世界又有什麼意思呢?
沒有娛樂,沒有交流,沒有朋友,連敵人都沒有。
唯一稍稍值得稱道的地方,便是此處委實廣博浩瀚,恍如一個世界。
隻有一個人的世界。
許元站起身來,略略活動了兩下筋骨。
他的目光看向遠方。
遠處祥光瑞靄,有仙鶴起舞,龍鳳呈祥,偶爾金蓮遍地開。
威嚴肅穆的仙家府邸連綿成片,便是其間所顯露的一角都堪稱精美絕倫。
唯獨沒有生機。
無論是祥瑞之兆,還是仙家府邸,皆是死物。
遠看分外美好,近看空空如也。
這裡就像是一個個乾巴巴的人,遠看打量,似模似樣,真切走近,便發現隻剩下了一張皮囊,無血無肉亦無骨,僅餘皮相。
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
許元抬起頭,仰著臉。
天上有一副畫,縱橫交錯,凝於虛空,好似蛛網,一眼望不到儘頭。
目光視之,足以遮天的畫卷似是在慢慢變小,最終凝為一個字“消”。
許元將其稱之為【消字訣】。
消字訣絕非是靜止不動的,每時每刻它都在變化,但當許元目光烙印其上的時候,總能捕捉到它的核心,化繁為簡,湧現真章。
可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看得到,卻管不到。
甚至消字訣還在持之以恒的消磨著這片天地,用並不激烈,卻又細水長流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