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用棉棒塗抹了碘伏,卻找不到鄭書意的血管,不停地拍打她的皮膚,還一直叫她用力握拳。
鄭書意另一隻手也攥進了拳頭,放在台上,渾身神經緊繃,半張著嘴巴,緊張地看著護士手裏的針。
當針頭的冰涼感剛剛觸及到她的皮膚時,眼前突然一黑。
一隻手從身後繞過,捂住了她的眼睛。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空氣也凝滯流動。
一縷屬於時宴袖口的清香味瞬間席卷鄭書意的大腦,隨著他掌心的溫度蔓延全身。
像麻藥一樣,讓所有痛感消失。
抽血不過幾秒的功夫。
當護士的針頭拔出的那一刻,時宴的手掌也抽離了。
可他的餘溫還沒有消失。
遲緩了兩秒,鄭書意才緩緩睜開眼睛,從護士手裏結果棉棒按住針眼。
起身的那一刻,護士瞄她一眼,“多大人了,紮個針還哭鼻子。”
時宴聞言,忽地抬頭。
鄭書意在他眼前緩緩轉身,抬眼看他的時候,眼眶果然是紅的。
時宴垂在褲邊的手指突然顫了顫。
他希望,鄭書意不是因為紮針哭的。
可又能是為了什麽。
兩人走到一旁的走廊上等驗血結果。
安靜的長廊,連腳步聲都十分清晰,空蕩又清冷。
鄭書意垂著頭,在這幾分鍾的沉默中,心情已經起起伏伏好幾次。
終於,在廣播叫到鄭書意取化驗單時,時宴終於開口了。
“你剛剛哭什麽?”
鄭書意:“……”
他沒有大聲說話,每個字卻清晰地砸到鄭書意耳朵。
她的嗓子堵著,半天湧不上幾個字。
“我沒哭……”她的聲音細若蚊鳴,“我隻是……”
她隻想在想,如果初四那天,什麽都沒發生,她現在應該和時宴在過他們的第一個情人節。
可是那些在嗓子裏潮漲又潮退的話,她似乎沒有立場去說,最後隻能變成另一種方式說出來。
“沒想到今天這個時候,我竟然在醫院。”
“是啊。”時宴掀了掀眼,淡淡地說,“不然這時候你應該在我床上。”
第四十六章
時宴的一句話,直接把鄭書意眼眶裏的淚水憋了回去,並且化作一團旺火,在體內迅速燒幹蒸發。
起初她還有些懵,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那麽簡單一句話。
她!怎!麽!可!能!聽!錯!
一瞬間,什麽心酸,什麽藏而不露的心思都沒了,隻能腦子裏嗡嗡的響聲。
不是,這個時候,他怎麽突然說這個?
鄭書意嘴巴合不上,愣怔地看了一會兒牆麵,又轉頭看了一眼時宴。
他神色淺淡,雙眼平靜地看著牆麵上的宣傳畫,似乎並沒有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麽不對,也不覺得不合時宜。
鄭書意想傷感都傷感不起來了。
她呆呆愣愣地看了他幾秒,才移開眼睛。
本就在發燒的體溫更高了,連臉上的緋紅也變得更明顯。
“你……我……”
聽她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個字,時宴側頭,一臉坦然地說:“我說的不對嗎?”
雖然他那句話是一時的氣話,但仔細想來也不無道理。
不然兩個成年男女,這個時候該幹嘛。
牽牽小手看看電影?
按照鄭書意之前那樣的套路,這樣的進展有點浪費她的行動力了。
時宴帶著些諷刺的眼神看著鄭書意。
發燒的狀態下,人的腦子本來就不怎麽轉得動,偏偏鄭書意這時候還被他震得五迷三道,覺得他這句話好像也很有道理,暈暈乎乎地點了點頭。
可是那又怎樣呢,所有假設成立的條件都已經瓦解了。
“嗯,你說得對。”
時宴:“……”
然而話音一落,空氣好像都輕微地震動了一下。兩人又陷入沉默中。
這一番短小的對話,卻將那一道雙方都心知肚明卻一直埋藏著的隔閡挑出一個頭。
她話明明白白的承認意味,仿佛使現在的境況更顯難堪。
那一道微妙的氣氛無形地堵住了鄭書意的喉嚨,再說不出其他話來。
走廊幽深而空蕩,空氣卻很重。
鄭書意輕靠著牆壁,有些不知該如何自處。
廣播又重複了一次提醒,鄭書意恍然回神,幾乎是一路小跑到窗口。
拿到化驗單後,她對著窗口調整了幾下呼吸,才轉身朝時宴走去。
“我拿到化驗單了,去找意思。”
時宴“嗯”了一聲,沒有下文,也沒有要和她一起的意思。
鄭書意一個人去了診斷室。
醫生看了眼化驗單,一邊敲打電腦,一邊說道:“白細胞高,應該是細菌感染,但是你現在情況不嚴重,我先給你開藥,如果明天醒來還不退燒,那你可能要來醫院掛水,回去不要熬夜,注意休息。”
鄭書意點頭:“好。”
拿著醫生開的藥單出來時,鄭書意看到空蕩的走廊,心裏陡然一沉。
走了兩步,在大廳門外看見了時宴的背影,她的胸腔又莫名脹滿。
排隊取完藥後,鄭書意拎著小袋子走到時宴身後。
想拉一拉他的袖子,卻始終沒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