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進屋子,放下針線盒,又倒了杯熱水,正想端給賀寒,卻見院落空空,哪裡還有這男人的身影。
“三伯,寒哥呢?”
楊國華正從外麵井口挑水回來,聞言一愣。
“早走了啊。”
楊柳頓時有些失望。
楊國華覺得她反應有點奇怪,但也沒多想。
何桂花拉著丈夫,說了剛才楊柳不嫁的胡話,楊國華的反應跟她一樣,覺得這丫頭定是說氣話呢。
楊柳睡了一覺,醒來後發現楊國華夫婦早就去上工了,灶上餘火溫著一根玉米兩個粗糧饅頭,她不由得心裡熨帖。
雖然父母早逝,但她跟著三伯一家並未吃過什麼苦。
反倒是後來跟宋緯鈞成親後,為了供他讀書,楊柳主動攬下所有活計,一人要賺兩人的公分,年紀輕輕就落下許多毛病。
篤篤篤——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宋緯鈞趴在門縫邊鬼鬼祟祟的往裡麵張望:
“楊柳?柳兒!你在家嗎?”
見國華夫婦沒在家,宋緯鈞徑直推門進來,走到院子裡。
楊柳一愣,真是想打瞌睡有人送枕頭。
她正要找宋緯鈞算賬呢,沒想到他自己送上門來了。
她放下饅頭,走出去。
楊柳今兒穿了一件鵝黃色的長袖衫,海藻般厚厚的頭發梳成兩隻辮子。
晨光打在她的臉上,女孩的皮膚仿佛剝了殼的雞蛋,細膩白嫩。
憑心而論,即使宋緯鈞生長在海城,也覺得楊柳的長相和身段是萬中挑一的。
不同於城裡姑娘的驕縱,楊柳總是對人微微笑著,很好相處。
不僅如此,她身上還有一股堅韌不拔的氣質,讓人覺得她不隻是一朵柔弱的菟絲花,而是人如其名,是一株可以和人風雨同舟的楊柳。
換做從前,宋緯鈞肯定看不上這種鄉下女人,可現在他流落至此,隻能勉強勸自己湊合。
他清俊的臉上露出一絲淺笑,把手中的小籃子遞了出去,“小柳,給你煮了兩個雞蛋,你剛受了傷,得好好補補。”
楊柳沒接,語氣很冷淡:
“沒記錯的話,這是我之前拿給你的。”
楊柳家裡的母雞,下的蛋外殼帶點青灰色,個頭不大,跟彆家的雞蛋很不一樣,所以很容易分辨出來。
宋緯鈞麵色一頓,但很快順口笑道:
“對,我借花獻佛,你不要嫌棄。”
“既然要借花獻佛,兩個雞蛋未免也太寒磣了,這點東西哪夠我補身體。”
宋緯鈞頓時愣了。
這話裡的諷刺之意他哪能聽不出來,他隻是感到詫異,這話一點不像楊柳會說出來的。
他呐呐半響,接話道:
“我那還剩下六個,待會全拿給你。”
這雞蛋,也是楊柳上周塞給他的。
宋緯鈞家中早就落魄,到了鄉下他也條件不好,舍不得吃。
也是昨晚看到楊柳額頭上包紮的傷口,他才狠心拿出了兩個。
若是往日楊柳要是被他這麼關懷,早就眉開眼笑了,今日怎麼這麼冷淡?
楊柳一笑,“現在就去。我正好看看房。”
宋緯鈞一愣,“看房?”
楊柳身高腿長,一下就走在前麵了,宋緯鈞隻得跟上去。
宋緯鈞不住在知青點,為了讓他能夠有個安靜讀書的地方,楊柳把自家小院借給他住。
楊柳隻站在院子裡打量,宋緯鈞卻以為她是等著自己拿雞蛋。
不知怎的,他向來風光霽月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一點難堪。
幸好此時也沒外人,否則宋緯鈞肯定無地自容了。
讀書人,最注重的就是麵子。
宋緯鈞上輩子之所以娶楊柳,也是因為她賢惠懂事。
即便後來跟著他回城做了司長夫人,隻要他說缺錢,楊柳就會立即掏出私房錢雙手奉上,一副他肯花自己錢,是自己榮幸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