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剛擦亮。
屯子裡還籠罩在一片青灰色的寂靜中,隻有幾聲零星的狗吠遠遠傳來。
陸青山就帶著趙鐵柱,踏著沒過腳踝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後山走去。
趙鐵柱走在前麵。
他那身板,在晨光裡像座移動的小山。
手裡拎著一把磨得鋥亮的開山刀,腰間纏著粗麻繩,肩上還扛著斧頭和梢棍,每一步都踩得雪地嘎吱作響,充滿了力量感。
他步子大,力氣足,遇到擋路的灌木叢或者厚雪堆,揮刀掄膀子就給清理乾淨,給後麵的陸青山開出一條道來。
嘴裡還呼哧呼哧喘著白氣,卻不見絲毫疲態。
陸青山跟在後麵,步子不快,但很穩。
他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山野之心】帶來的奇特感知裡。
風吹過樹梢的聲音帶著細微的訊息。
雪地下某種小動物窸窣的動靜清晰可聞。
甚至遠處山脊上隱約傳來的野獸氣息……
這些信息如同細密的絲線,在他腦海裡交織,勾勒出一幅活生生的山林全息圖景。
哪裡可能有獵物,哪裡暗藏著冰窟窿或者容易滑倒的陡坡,他心裡都有個大致的譜。
“青山哥,這邊?”趙鐵柱走到一個岔路口,有些拿不準,回頭看向陸青山,憨厚的臉上帶著詢問。
陸青山停下腳步,閉上眼,鼻翼微動,仔細感受了片刻。
風中傳來的氣味,左邊那條更淡,也更安全。
“走這邊,緩坡,省點力氣。”他指向左邊那條更隱蔽些的小路。
“我感覺……那邊有東西。”
兩人一前一後,配合漸漸默契起來。
趙鐵柱像個不知疲倦的開路先鋒,埋頭苦乾,兩人越走越深入乾飯盆老林子。
陸青山則像個經驗豐富的老獵人,不斷修正方向,避開不必要的麻煩和危險。
走了約莫一個多時辰,翻過一道山梁。
陸青山突然抬手,示意趙鐵柱停下。
“噓……”他壓低聲音,眼神銳利地盯著前方一片相對稀疏的鬆樹林。
“前麵林子裡,有動靜。”
趙鐵柱立刻屏住呼吸,握緊了手裡的開山刀,緊張地四處張望。
肌肉下意識繃緊,像一頭準備撲食的熊。
【山野之心】清晰地捕捉到,就在前方不到三十米的地方,雪地上有新鮮的蹄印和糞便。
一股溫熱的活物氣息正隨著微風傳來,帶著特有的腥膻味,個頭還不小。
“麅子,一頭落單的。”陸青山低頭查看,輕聲判斷,語氣肯定。
“看蹄印,應該沒走遠。”
“鐵柱,你從左邊繞過去,動靜小點,把它往我這邊趕。”
“我在這邊下兩個套子。”
趙鐵柱用力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和緊張。
他貓著腰,像頭靈巧的大熊,悄無聲息地鑽進了旁邊的密林。
陸青山則快速從背簍裡拿出捕獸夾和一些偽裝用的枯枝敗葉。
他借著一棵大樹的掩護,迅速布置起來。
他動作麻利,手指在冰冷的鐵器上翻飛,顯然練過很多次。
沒過多久,就聽見趙鐵柱那邊傳來一聲刻意壓低的吆喝,接著是樹枝被劇烈撥動的聲音。
片刻之後,一頭毛色灰黃、頭上有塊顯眼白毛的麅子,果然慌慌張張地從林子裡躥了出來!
它受驚之下,不辨方向,貼著山坡狂奔,正好朝著陸青山布置陷阱的方向跑來!
陸青山心頭一緊!
眼睛死死盯著那頭越來越近的麅子!
近了!
更近了!
就在那麅子前蹄即將踏過陷阱區域的瞬間!
“哢嚓!”一聲清脆刺耳的金屬咬合聲,在寂靜的林間驟然響起!
緊接著,是麅子淒厲驚恐的嘶鳴!
頭重重戧在雪窩子裡,拚命掙紮。
成了!
陸青山一個箭步猛衝了上去!
趙鐵柱也從另一邊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
兩人合力,很快就將那頭被夾住腿、不斷掙紮哀鳴的麅子徹底製服。
趙鐵柱看著地上這頭少說也有百十來斤、還在抽搐的傻麅子,眼睛瞪得溜圓,激動得臉膛通紅,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長這麼大,靠打零工扛活,彆說打這麼大的麅子,就是兔子都沒摸到過幾回!
這可是肉啊!
實實在在的肉!
能換錢,能給他娘買藥治病的肉!
“青……青山哥……俺……俺們……真……真打著了?”他舌頭都有些打結,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手足無措地搓著凍得通紅的大手。
陸青山看著他這副憨樣,心裡也熱乎乎的,笑著錘了他一拳。
“咋了?不信?”
“這傻麅子還能是假的?”
“活蹦亂跳的!”
“抬回去,夠咱倆分不少,也夠嬸子喝上好些頓熱乎的肉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