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的三把火卻沒有熊熊燃燒起來。
這也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第一個阻力來自鎮工業公司經理張啟明,這位老兄對我關於統計全鎮煤礦設計產能的指令置若罔聞,采取了消極對抗和拒不執行的態度。
原因當然是不言自明,他本來就是田鎮宇的得力乾將。與我不配合、不合作是效忠主子的最好方式。
第二個阻力來自鎮電管所的所長,我關於對非法煤窯私接亂拉電力行為的排查指導建議也石沉大海。
他倒是沒有明顯的站隊,隻是對我這個副鎮長職務不感冒而已。畢竟我和他之間沒有直接的隸屬關係,我把手伸到他的勢力範圍明顯引起了他的反感。
第三個阻力來自鎮黨委書記許太铖,在我向鎮政法委員調取涉及煤礦的信訪和司法糾紛案件時,許太铖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裡,劈頭蓋臉地把我教訓了一頓。
他批評我工作職責吃得不透,邊際感不清,指責我這種越權、越位的行為會嚴重影響班子團結和社會穩定。
這種掩蓋事實、欲蓋彌彰的做法就能給班子帶來團結?就會促進社會穩定?
我沒有當麵反駁他,因為我沒有精力對牛彈琴。
通過這幾件事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要打破一個地方官場裡的固有勢力,不借點外力是不現實的。
我開始蟄伏,伺機觀察風向,暗中積蓄力量。
於是每天上班我就做一件事,那就是無所事事。
田鎮宇可能是看我日子過得太清閒、太舒服,便給我下達了一項工作任務。
他說:“關副鎮長,同祥現在的工業門類太單一,主要以煤炭開采為主,這不利於全鎮工業的均衡發展。我看還是要下大力氣發展非煤產業,你分管工業這塊,可以把引投資、引項目這項工作重點抓一抓。”
我看著他冷峻的眼神,禁不住盤算他這一宏大的企劃背後隱藏的真實目的。
調虎離山?把我的注意力從煤礦這個關注點引開?
無所謂了,他關於發展非煤產業這一設想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我索性順勢而為,畢竟每天喝茶看報、消磨時光既對不起黨的重托也有負人民的期望。
招商引資談何容易,我手裡的資源畢竟有限。
想了半天,我恍然想起一個人。
我撥通了張曉東的電話。
他說:“宏軍,難為你還記得有我這麼一個兄弟。這都多久了也不主動聯係我。”
我嘿嘿傻笑,調侃地說:“您張大處長日理萬機,能撥冗接我電話,著實讓我感激涕零。平素無事何敢叨擾。”
他在話筒那邊開懷大笑,罵咧咧地說:“操!關宏軍,你官當得不大官腔打得不小。你這是遇事拜佛燒香,臨時抱佛腳。有什麼事就說吧。”
我把同祥鎮招商引資的事簡略地說了一遍。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向我發出了邀請。
確切地說應該是向我和清婉發出了邀請。
而且這一邀請還非常有誘惑力:奧地利維也納皇家交響樂園將在省城舉辦一場施特勞斯家族專場音樂會。
周末,我帶清婉坐火車去了省城。
她對這場音樂盛宴滿懷憧憬,一路上有說有笑,難得看到她是那樣的輕鬆和愉悅。
在省城大劇院音樂廳裡,她沉浸在小約翰·施特勞斯和約瑟夫·施特勞斯兄弟二人的古典音樂中之中,徜徉在《藍色多瑙河》、《維也納森林的故事》、《春之聲》、《安娜波爾卡》、《閒聊快速波爾卡》華麗、明快的音符之上。
看著她嘴角洋溢著的笑容,我感受到了沉甸甸的滿足感。
能讓自己心愛的女人開開心心地享受生活,成了我當時內心中最大的夙願。
當天晚上,張曉東攜夫人在酒店宴請了我和清婉。
他夫人鄭淑娟是個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的知識女性。她和清婉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張曉東問我第二天有什麼安排,我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並沒有說話。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清婉說:“弟妹,我有個不情之請。明天把你老公借我一天,我有幾個商人朋友介紹他認識。”
未待清婉回答,鄭淑娟拉著清婉的手說:“你們去忙你們的,我明天帶著妹妹去逛商場。”
朱清婉笑岑岑地說:“謝謝嫂子,我明天約了音樂學院的同學。下次再來我一定陪嫂子好好逛一逛。”
就這樣我和張曉東約定明天上午九點在省政協會館相見。
第二天一早,清婉連早餐也沒有吃就離開了賓館。
臨走時,她在我額頭深情地吻了吻,反複叮囑我不要喝太多酒。
我躺在床上無聊,就起來洗漱。
在餐廳吃早餐時,張曉東發來一條信息:宏軍,我開車來接你,8點半下樓。
我如約坐進了張曉東車裡,他邊開車邊解釋說:“今天我給你介紹的這位老板是個富婆,你好好表現,爭取把她拿下。”
我愕然地說:“代價這麼大嗎?招個商又不是招個娼,我還得以身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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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說:“關宏軍,你腦子裡怎麼那麼多齷齪的想法。我叫你說服她又不是讓你征服她。”
我也上氣不接下氣地笑起來,心裡想:一個徐娘半老的富婆,就算她把整個同祥鎮買下來,我也不會投懷送抱。
張曉東扔給我一遝資料:“你先做做功課,把她的業務吃透,省得到時候對不上頻道。”
我就在車上翻閱起來。
出乎我的意料,林蕈雖然四十多歲,但卻是個凍齡美女,舉手投手之間沒有一點商人的銅臭味,倒有幾分乾練颯爽。
張曉東向我介紹說:“這位是林蕈女士,省政協委員、達迅集團公司老總。”
我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自我介紹到:“我叫關宏軍,同祥鎮副鎮長。”
她示意我們坐下。
等服務員送過咖啡和甜點,她才微啟朱唇說道:“張處長在我麵前多次提起你,極儘溢美之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我瞥了一眼張曉東,用心揣摩他們之間的關係。
她竟然明察秋毫,洞悉了我的想法,解釋道:“張處長也是政協委員,我們倆個是在政協會上認識的。張處長關心愛護民營企業,始終把我們的冷暖放在心上,是我非常尊敬的一位好領導。”
我臉上感覺有點發燙,被人輕易看出了所思所想,實在是有些稚嫩。
張曉東嗬嗬一笑,指著我說:“我的這位小老弟一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他眼裡男女之間除了苟且就沒有正當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