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大的悲哀,不在於對未知結局的畏懼,而是在斑駁陸離的歲月長河裡,悄然迷失了歸途的方向。
我凝望著車窗外快速閃過的雪景,思緒萬千。
命運就像開了一個玩笑。一年多前,是縣委組織部一科的張科長把我送到同祥鎮任職。一年多後的今天,又是他把我從同祥鎮接了回來。
在他和同祥鎮班子小範圍開會時,口中再也沒有了對我的一味吹捧,隻是平淡地說道:“為加強經濟開發區領導班子的工作力量,經縣委研究決定,調關宏軍同誌去開發區工作。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他在同祥鎮副鎮長的職務暫予保留,待日後再行發文調整。”
既然從鄉長變成了三胖子,他還沒有忘記再當頭給上一棒子。
他接著說:“我給各位捎來了一句話,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要銘記在心。一個班子是創業乾事的關鍵少數,能否團結一心,是壓倒一切的首要因素。希望大家引以為戒,不要再出現陽奉陰違,在背後搞小動作的情況。”
我也不是當初組織部的“駙馬”了,這就差指著我鼻子開罵了。
我卻故作輕鬆地瞥向田鎮宇與張衛國,他們的臉上寫滿了複雜與微妙。
他們二人都沒有表態,當然也不需要他們表態。
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剛走到門邊,就聽見田鎮宇和張科長小聲嘀咕。
張說:“張啟明同誌是一位經得起考驗的好同誌,紀委不調查不知道,一調查才發現他非常清廉嘛。手中握有權力,還能守住底線,還不像有些人動不動就翹尾巴,非常難能可貴呀,這樣的好同誌必須提拔上來。你全力推薦他做副鎮長人選,我看就非常適合。當然,當然,這是我個人的見解,該運作還得運作。這點老弟你比我懂。”
田鎮宇連聲感謝。
哎!屁股有時候就是比腦袋好用,屁股坐錯了方向,即使你有多大能耐也要靠邊站。這個張啟明被紀委帶去調查,不但毫發無損,反而成了他升官晉爵的資本。
該聽的,不該聽的我都聽到了,我故意清清嗓子,向他們兩個發出信號,意思是我要出來了。
他們兩個見到我,表情非常尷尬,馬上滿臉堆笑。
張問我:“東西都收拾好了?”
我說:“好了。”
他說:“那咱們就走吧,還得到開發區去。”
田鎮宇和張衛國,兩人一前一後,虛情假意地送我至門口,周圍空無一人,他們二人的身影顯得格外突兀。
其他人或是不敢,或是不願卷入這場無聲的較量,畢竟,立場的選擇往往比表麵的歡送更加微妙而複雜。在這樣的時刻,任何形式的夾道歡送都顯得多餘,隻會讓田、張二人的顏麵更加無處安放。
到了經開區則是另一番景象。還未走近,便聽見遠處傳來陣陣鑼鼓聲。一條巨大的橫幅在人群中高高舉起,上麵赫然寫著“熱烈歡迎關副主任到經濟開發區任職”。
這夾道歡迎的盛況,如同一股暖流湧入我的心田,讓我深受感動。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王雁書大姐,這位總是為我遮風擋雨的女人,此刻正站在人群的最前端,眼神裡充滿了溫暖。
下車時,王雁書故意忽略了張科長的存在,徑直向我走來,我和她緊緊把手握在一起。
她說:“關宏軍同誌,歡迎你來開發區工作,你的到來一定會給開發區注入新的活力,讓這裡煥然一新,蒸蒸日上,我也是如虎添翼,讓我們為了共同的理想並肩作戰。”
張科長臉麵實在掛不住,顯然對王雁書的舉動感到不滿,不悅地說:“王主任,這有點過了吧。”
王雁書聞言,眼神瞬間變得冰冷而淩厲,她毫不退讓地說:“這是群眾自發組織的,他們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著對新領導的歡迎與期待,你難道想讓我打擊他們的積極性嗎?”
送走了所有人,我和王雁書還有老五三個人在她的辦公裡聊了一會天,他們兩個人儘撿一些讓人開心的話題,故意繞開了清婉生病的事。
臨了,老五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遞到我的麵前:“兄弟,廠子這邊正忙著安裝調試設備,我也抽不出空。你把我這份心意轉達給弟妹,恭喜你們兩個添丁進口,喜得千金。”
我本能地想要推辭,但王雁書卻眼疾手快地接了過去,責怪道:“你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這是你兄弟對你的支持,你就彆裝大尾巴狼了。”
我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送走了老五,王雁書伸了個懶腰,臉上帶著幾分疲憊卻又不失得意的笑容:“從早晨忙到現在,我這把老骨頭都快散架了。你就說今天姐給你這麵子足不足吧?”
我說:“姐,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她撇撇嘴,說:“咱們開發區的辦公樓還在內部裝修,這簡易房的空間屬實有限。就委屈你了,先和我擠在一個屋裡辦公,你不介意吧?”
我說:“我有什麼介意的,隻要你不擔心我趁機耍流氓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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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臊得通紅,把手裡的紅包當做武器撇向了我。
我隻好接住,然後說:“姐,我的情況你也了解,最近這一段時間恐怕不能按時點卯,還望多多包涵。”
她說:“彆整那些沒用的,你也不用掛著假,我給你的第一項工作就是招商引資,不用坐在辦公室裡悶著。”
她接著說:“清婉這次住院,加上曦曦,一定花銷不菲吧。你在我麵前也不要充麵子,缺口姐幫你補一塊。我和許紹嘉商量了,多了我也沒有,這有10萬塊錢在這張銀行卡裡。密碼是。”
說著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了我,我本想推辭,但看著她不容置疑的眼神,隻好接了過來。
那一刻,我的心被一股暖流緊緊包裹住,感動得幾乎要落下淚來。但為了掩飾內心的波動,我故意開了個玩笑:“原來姐也迷信,這密碼不就是一路發發一路嗎?”
她也噗嗤笑出聲來,隨口說道:“討個吉利嘛,人哪有不愛錢的。”
我鄭重其事地說道:“這錢算我借的,我有了如數奉還。”
她輕輕地揮了揮手,臉上帶著幾分不在意:“隨你便。”
晚上回到家裡,我見嶽母蜷縮在客廳的一角,背影顯得格外瘦弱,雙手輕輕掩麵,正在暗自垂淚。
我的心猛地一緊,不用多問,便知清婉一定是又發了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