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潛修的那些高手,比如昔年一劍貫穿燕狂徒胸腹的“三九真人”,一直都在潛修,絲毫沒有觀戰的興趣。
其餘諸如太禪、青鬆道長、枯木道長等高手,也是一個也沒來。
逍遙王道:“張三豐,我不想與你逞口舌之利,我來此隻有一個目的,便是在生命的儘頭,了結恩怨情仇。”
張三豐聞言滿臉黑線。
鬼特麼恩怨情仇!
咱們倆之間有個狗屁的恩義!
當年我隻想開宗立派,你這老家夥非要上門挑釁,這特麼能怪我麼?
不就是敗了一場麼?
這麼多年還記得清清楚楚,甚至靠著這股意誌維持生命,你這老家夥是不是在北方極地閒得蛋疼?閒得蛋疼你倒是找點事情做啊,比如收幾個徒弟!
張三豐道:“既然如此,貧道也不與你多說,你是長輩,你先出手!”
逍遙王確實是長輩。
當年逍遙王有奪魄、奔雷、閃電三大弟子,其中的“奪魄”便是張三豐的親叔叔張啟樵,如此算來,逍遙王長了張三豐兩輩,妥妥的老古董大前輩。
當今天下還活著的人,沒有人的輩分比逍遙王更高,這家夥已經是老古董中的老古董,即將完全的朽爛。
逍遙王冷笑一聲,身體緩緩從轎子從升起,無形的力量把方圓數十丈的一切壓成粉碎,包括他的轎子,包括為他抬轎子的壯漢,包括足下的山石。
不是李瑾瑜那種轟的碎裂,而是好似粉碎光線一般,勁力輕輕一掃,周圍的一切便儘數化為齏粉。
這是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強,李瑾瑜甚至能感覺到山脈在不斷震蕩。
無上大宗師的決鬥,要麼三天三夜不分勝負,要麼三招兩式分勝負。
逍遙王的身體撐不住三天三夜,甚至連三招兩式也撐不住,他隻有一招的力量,所以要為這一招極限爆發。
吳明提供的靈藥,再加上他們兩個論道一月有餘,讓逍遙王找回最巔峰的力量、最充沛的戰意,好似帶著一百四十七歲的經驗,回到二十歲的身體。
一招,一式,一擊!
這是無上大宗師的決死一擊!
也是一百四十七歲的老人,畢生經驗彙聚而成的包羅萬象的強招!
逍遙王雙掌之間,凝聚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紫色光球,光球表麵並非是光滑無瑕,而是好似水晶製作的燈球,切割出無數個正六邊形,每一小片正六邊形之上,都閃爍著逍遙王的武道經驗。
“卡察……”
雷電好似長龍一般劈下,觀戰的數千武林高手,全都感覺這條閃電是轟向自己,不由自主的後退數步。
李瑾瑜與天地之間的鏈接,被逍遙王完全的切斷,整片天地都成了逍遙王的領域,逍遙王是這片天地的主宰。
張三豐呢?
張三豐仍舊在一葉扁舟上。
任憑逍遙王搶占天時地利,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李瑾瑜期待的太極環身腳踩八卦的盛景,根本就沒有出現。
張三豐就是嶽峙淵渟的站著,把自己與整片天地隔絕出來。
如果逍遙王凝聚出來的,是一百四十七年的經驗,是一百四十七年的時光長河,張三豐就是長河中的礁石。
他處在世界之內,卻又好似在世界之外,明明就能看到張三豐,但如果用畫筆來描繪,卻畫不出半點神韻。
李瑾瑜本想以天子望氣術觀察,僅僅隻是掃了一眼,便感覺到能把眼睛晃瞎的危機,隻能訕訕的收起望氣術。
江湖高手如雲,精通望氣術的不隻是李瑾瑜,隻不過有高有低而已。
靈敏的及時收回望氣術,貪婪的想要多看幾眼,後果肯定不會很好。
張三豐不會傷害這些人,但散溢而出的力量,絕非他們所能承受。
逍遙王不會在乎這些人,無論他們被勁力擊傷打死,也全都不在乎。
驀的,逍遙王從龜山峰頂飛落。
居高臨下本就是巨大優勢,更何況間隔是整整一座山,澎湃的真氣破開周圍的空氣,形成小範圍的真空,又在外界摩擦生熱,迸發出耀眼的火星。
遠遠看去,就像是投下的核彈。
逍遙王麵色如常,無悲無喜,無嗔無怒,他的精氣神儘在一招之內,沒有彆的任何情感,也沒有任何算計。
他就是傾儘全力轟出一招,會不會造成池魚之殃,會不會擊殺某幾位野心勃勃的梟雄,會不會乾擾到吳明苦心孤詣的算計,逍遙王全都不在乎。
就連“擊敗張三豐”的念頭,也在出招之後儘數消失,因為逍遙王不允許自己浪費半點心力,微弱的念頭,小小的祈願,微不足道的消耗也不行。
掌力未到,江水已經向著四麵八方散射出波紋,唯獨張三豐足下小舟一切如常,好似憑空升起一條水柱。
遠遠看去,就像是在大碗裡麵,豎起一根白蘿卜,蘿卜上頂一片辣條。
近!
越來越近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減緩心跳,聚精會神的觀看。
張三豐抬起了手。
緩緩地抬起,好似蝸牛一般緩慢。
但所有人都明白,逍遙王的勁力升到頂點的時候,張三豐的右手必然會逆流而上,絕不會有絲毫的差距。
這種極端矛盾的感覺,甚至讓人生出尿意,又好似胸口壓著大石頭。
度秒如年!
“轟!”
兩隻手掌轟擊在了一起。
江水瞬間升起百丈距離,如同逆流而上的飛瀑,飛瀑升到半途忽然又成了無根之木,被利刃從根部斬斷。
那不是利刃,是雙掌對轟之時散溢而出的勁力,隻不過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沒有散溢出絲毫的聲音。
越是如此,越讓人覺得難受。
距離比較近的那些人,十之七八捂著腦袋哀嚎,隻覺得有一千把電鑽在大腦中瘋狂鑽探,把腦子攪成漿湖。
無源之水再無半點衝擊力,成了向四麵八方綻開的蓮花,數百丈的蓮花飄蕩在長江江心,讓人覺得神仙在世。
這是人力能夠做到的麼?
這到底是什麼武功?
驀的,蓮花轟然散去。
一切散溢的力量儘數消散。
沒有山石崩飛,沒有草木摧折,隻有張三豐緩緩落下的右手。
就好似這不是一場戰鬥,而是打開了一本畫冊,張三豐落下的右手,就是把畫冊合上,把一切都消弭。
李瑾瑜感覺到了一股力量。
均衡的力量!
整片天地重新回到均衡之中,核彈般爆發的天地元氣,數百丈的蓮花,轉瞬之間恢複如常,就連江水之上的一葉扁舟,也已經順著江水漂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