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的晨霧裹著硝煙味,周瑜的指尖撫過樓船箭垛上凝結的鹽霜,霜花裡嵌著半片泛藍的箭簇殘片。
昨夜子時順流漂來的曹軍斥候屍體,掌心死死攥著的正是這種詭異箭頭。
"都督!上遊出現玄武旗!"
淩統的聲音裹在鐵甲碰撞聲裡,周瑜轉身時,江風恰好掀起他雪白的大氅。五十艘東吳鬥艦正在晨光中展開鶴翼陣,赤馬舟穿梭如織,卻掩不住主艦"飛雲"號桅杆的細微裂響——那是三日前試射霹靂炮時震鬆的榫卯。
太史慈的艦隊刺破霧靄時,周瑜的琴弦崩斷了第二根。
十二艘雙體樓船犁開江麵,船首的玄武撞角泛著青黑幽光,浪濤拍擊聲裡隱約夾雜著齒輪轉動的嗡鳴。最刺目的是船身兩側展開的青銅翅翼,那些鏤刻著《禹貢》山川紋的金屬薄片,竟能隨風向自行調整角度。
"放火鷂!"
周瑜的琴台突然轉向,十二架床弩同時迸發。裹著硫磺的火箭在空中交織成火網,這是去年鄱陽湖大破黃祖的殺招,燃燒的鶴翼陣曾把三萬荊州水師困成烤魚。
玄色艦隊卻反常地降下風帆。
太史慈的白袍在艦橋上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船舷兩側翻起的青銅擋板。火矢撞上金屬板的刹那,幽藍火焰如同活物般順著箭杆反噬,東吳引以為傲的赤馬舟瞬間被藍火吞沒,水卒慘叫著跳江,卻發現這火焰竟在水麵持續燃燒。
"斬索!斷浪!"
淩統的吼聲變了調。他親眼看見自己的副將被反噬的火焰沾上衣襟,轉瞬燒成焦炭的軀體上,浮現出與太史慈艦隊相同的龜蛇紋路。
周瑜猛然按住琴弦,掌心被勒出血痕。
那些燃燒的東吳戰船正在江麵畫出詭異的軌跡,它們被某種無形之力牽引著,如同被蛛絲黏住的飛蛾,緩緩漂向玄武艦隊。他終於看清,每艘敵艦尾部都拖著丈餘長的青銅鏈,鏈頭綴著的磁石正在水下瘋狂旋轉。
"是墨家的江心磁陣!"魯肅的茶盞摔碎在甲板,"他們改進了司南車,增加了磁力的作用。"
話音未落,江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十八道水柱衝天而起,每條水龍卷中都裹著旋葉刀輪,這是泰山匠坊根據龍骨水車改良的"滄溟機",飛旋的葉片將東吳戰船絞入江心磁場,破碎的船板間閃爍著未燃儘的藍火。
太史慈的玄蛇槍終於出鞘。
槍尖指處,旗艦"鎮海"號兩側翻起蜂窩狀的發射孔。
東吳老兵驚恐地發現,那些孔洞中探出的不是弩箭,而是通體流轉著水紋的琉璃管。當第一縷陽光穿透管身時,整個江麵驟然亮如白晝。
"閉眼!!!"
周瑜的嘶吼淹沒在恐怖的尖嘯聲中。琉璃管中迸發的不是火光,而是凝成實質的聲浪,江麵炸起無數細密水珠,每滴水都成了棱鏡,將烈日析解成千萬柄光劍。東吳水卒的瞳孔瞬間灼傷,他們最後看到的畫麵,是自己的戰帆在七彩炫光中化為飛灰。
程普的座艦"伏波"號最先解體。這艘參與過赤壁之戰的五層樓船,在聲浪中像孩童摞起的積木般層層崩塌。更可怕的是那些嵌入船體的琉璃碎片,遇水即爆,飛濺的晶粒在甲板上燒出蜂窩狀的孔洞。
"都督,右翼全滅!"
淩統的左眼纏著滲血的麻布,手中令旗已被灼成焦炭。他看見周瑜的白玉琴台上凝著霜,那是冷汗在聲浪中凍結的冰晶。
江風突然轉向。
太史慈艦隊升起詭異的青帆,帆麵刺繡的玄武紋在陽光下泛出油光。周瑜嗅到風中飄來的鮫膏腥氣時已經晚了,十二道火龍從敵艦桅杆頂端俯衝而下,火焰顏色卻是交州巫師祭神時才見過的幽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