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南麓的薄霧中,三騎踏碎了晨露。張飛攥著韁繩罵罵咧咧,丈八蛇矛在背後晃成不安分的弦月:"大清早鑽山溝子,莫不是要捉山鬼?"他豹眼掃過前方平平無奇的青瓦莊園,簷角風鈴鏽得發綠,"就這破落戶,藏著展君複的寶貝?"
展昭廣袖輕振,裂紋瞳孔映出莊園門楣的螭紋。那石雕看似斑駁,卻在晨光中流轉著墨色暗紋:"翼德可聞"龍潛九淵待雲雷"?"
他指尖點向門環,青銅獸首突然綻開金紋,門軸轉動的悶響竟似龍吟。劉備的雌雄劍穗突然繃直,劍鞘上的螭紋泛起青芒,仿佛感應到某種蟄伏的威壓。
"此乃龍淵。"
穿過門洞的刹那,天光被某種無形的屏障吞噬。數百盞青銅鶴嘴燈次第亮起,照得地下工坊宛如白晝。
夯土牆內嵌著隕鐵骨架,每隔十步便懸著枚雕花銅鏡,鏡麵將燈火折射成星鬥,竟在穹頂勾出二十八宿的輪廓。劉備瞳孔驟縮,這哪裡是工坊,分明是座墨家機關城!
"兩年前仲德剿滅泰山賊時,在此處發現前朝墨家地宮。"展昭衣袂帶風,腳步踏在星宿方位上,
"我以河洛星圖重布機關,借汶水暗流為動力。"
他廣袖掃過東壁,隕鐵骨架突然裂開,露出齒輪咬合的巨型水輪。
十二架鍛錘應聲起落,鐵胚在模具間流轉如龍蛇遊走,火星濺到張飛髭須上滋滋作響。
"直娘賊!"張飛扯著嗓子後退半步,"這錘子比俺老張的拳頭還快!"
劉備拾起一柄新鍛的環首刀。刃口暗紋如麥浪層疊,刀柄纏著浸油的苧麻,正是上月徐晃部將連破三重皮甲的神兵。
他忽然想起青州衛操演時,那些曾經握鋤頭的手,如今也能將製式刀舞得虎虎生風。
"劉"字銘文隨火光流轉,與蒙學堂稚子誦書聲隱隱重疊:"上月公明便是持此刀,為百姓劈開流寇的鐵鎖?"
"殺人的刀,更要刻救人的道。"展昭突然扳動北鬥星位的銅樞,穹頂星圖驟變。
"主公且看此物。"三枚銅鏡聚焦光束,將冶鐵區的暗室照得纖毫畢現,二十具精鋼馬鞍泛著幽光,鞍橋包鐵雕作睚眥吞口,最驚人的是鞍側垂著兩具青銅腳蹬!
"此前漢騎無蹬,全憑雙腿夾馬。"展昭腳尖輕點馬鞍,身形如鶴掠起,
"加了這對"踏雲翅",便是新兵也能馬上開弓。"他淩空翻身上鞍,雙足穩穩扣入腳蹬,廣袖翻卷間竟在鞍尾扳動機關。
“可惜如今馬匹尚且不足,等我們占了天下馬場,由此物在,大好山河任我等馳騁。”
“好東西!給俺老張的烏騅馬來十套!”張飛的大嗓門震得銅鏡嗡鳴。
展昭笑著搖頭,目光掃過劉備微微震顫的劍鞘,虛影與穹頂紫微星共鳴,真龍氣運已初現崢嶸。
轉過蒸騰著白霧的淬火池,草木清香撲麵而來。三十口陶甕架在青石灶上沸騰,糜家商隊從交趾運來的藤皮在漿液中沉浮。
"蔡侯紙脆如秋葉,這青檀混蘆葦的"龍鱗紙"。"
展昭以扇麵截住飛濺的漿沫,將新揭紙頁遞給劉備,"可承毛筆筆力而不裂。"
劉備指尖撫過新揭的紙頁,柔韌遠勝宮中蔡侯紙,墨跡在其上暈染如雲。
最深處的水碓房內,三層木槌此起彼伏。浸泡過的纖維經千次捶打,在竹簾上鋪作雪白雲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