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裹挾著血腥氣,卷過長安朱雀大街的斷壁殘垣。
曹操的倚天劍挑開未央宮門前的蛛網時,劍穗螭紋正泛起暗紅血光。三日前郭汜的頭顱被虎豹騎挑在旗杆上,此刻正對著宮牆上斑駁的《西京賦》浮雕咧嘴,那首讚頌大漢威儀的辭賦,被利刃劃得隻剩"赫赫宗周,瞻瞻其亡"八字。
碎裂的陶片在風中滾動,撞出空蕩蕩的回響,恍如大漢四百年基業最後的嗚咽。
"主公,李傕焚了蘭台!"
許褚的玄鐵重甲上掛著半截腸肚,血腥味驚得簷角銅鈴叮當亂響。
他身後三百虎衛正用攻城錘撞擊宮門,包銅門釘在巨力下迸出火星,恰似當年董卓焚燒洛陽時的火雨。黑煙自西北角騰空而起,裹挾著竹簡焦糊的苦味,那是自高祖立朝以來積攢的典籍,此刻化作片片黑蝶撲向殘陽。
曹操枯指撫過劍脊,感受著蟄伏的龍魂在鞘中震顫:"傳令元讓,把西涼軍的旌旗裁成裹屍布。"
他忽然抬腳碾碎地磚縫裡新發的青苔,"這未央宮的地縫,該用逆臣的血來填。"話音未落,東南角突然傳來金鐵交鳴聲,一隊羽林殘兵舉著鏽跡斑斑的環首刀衝來,領頭的竟是當年靈帝親封的執金吾王斌,也是劉協的親舅舅。
"曹賊!"王斌的白須沾滿血痂,手中先帝禦賜的鎏金鐧已崩出缺口,"爾等與董卓何異?"他身後老卒們甲胄殘缺,卻仍固執地結成三才陣。
許褚獰笑著揮刀欲斬,卻被曹操抬手攔住。倚天劍鞘輕叩地麵,驚起三隻寒鴉掠過殘破的鴟吻。
"王將軍可知?"曹操緩步上前,玄氅掃過滿地焦骨,
"昨日某在太廟廢墟裡,尋到了光武帝親題的"漢祚永昌"匾。"他枯指突然捏碎袖中玉玦,
"可惜被李傕拿去墊了馬槽。"碎玉迸濺的刹那,王斌喉間突然多出一道血線,鎏金鐧"當啷"墜地,驚起最後一縷忠魂。
驚雷劈裂雲層時,夏侯惇的狼牙槊捅穿了最後一道宮門。
碎木紛飛間,十八名白鬢老宦以身為盾,枯瘦的手掌死死扒住門軸。為首的老黃門突然暴喝:"逆賊!可知此乃孝元皇帝親植的...啊!"
狼牙槊貫穿胸膛的悶響驚飛棲鴉,夏侯惇玄鐵戰靴踏碎老宦指骨:"某家眼裡隻有活人與死人!"槊尖挑起屍骸甩向丹墀,血雨潑在"萬世永昌"的銅匾上,蜿蜒如淚。
荀彧的月白深衣掠過血泊,青銅魚符在掌心泛著冷光:"明公,該更衣覲見天子了。"他身後兩名虎衛捧著玄端朝服,赤色滾邊刺得曹操瞳孔微縮,那是三公的服色。陰影中突然傳來衣袂摩挲聲,楊彪的紫綬玉冠自蟠龍柱後轉出,老人枯槁的手掌緊攥先帝賜的象牙笏板:"曹司空勤王有功,然禮不可廢。三公之位尚有空懸,何須另設丞相?"
曹操眼角微微抽動。他瞥見楊彪袖口露出的半截密信,火漆印著"袁"字圖騰,這老狐狸竟與冀州暗通款曲。荀彧適時側身擋住眾人視線,廣袖拂過時,書頁間夾著的,正是曹操親筆所書"弘農楊氏獻糧五萬石"的契書。
"文若總是這般周到。"曹操任由侍從解甲,目光卻鎖死在漸開的宮門深處。
透過十二道玉階,他看見少年天子的冕旒在秋陽下顫動,九串白玉珠後藏著雙麋鹿般驚惶的眼。伏壽皇後的翟衣金線在陰影中流轉如蛇,她指尖正輕輕叩擊禦案,那是靈帝臨終前教她的暗號,三急兩緩,羽林舊部仍在。
劉協的指尖幾乎掐進禦座螭紋。他能清晰聽見叛軍的鐵靴踏碎螭吻脊獸,能聞到郭汜首級腐爛的惡臭順著穿堂風灌入冕服。伏壽的柔荑突然覆上他手背,皇後翟衣上的玄鳥紋硌得他生疼:"陛下莫看。"
她的聲音清冷如未央宮漏刻,"就當是場噩夢。"
話音未落,宮門轟然洞開。逆光中,曹操的玄端禮服泛著血鏽般的暗紅,倚天劍雖已歸鞘,劍柄螭首卻似要噬人。
劉協的冕旒突然傾斜,十二旒白玉珠簾撞出碎玉聲——他看清了曹操身後那個灰袍文士。李儒垂首研磨朱砂,枯瘦如鷹爪的指節正微微發顫。當年鴆殺少帝的秘藥,便是用這般手法調製的。
"臣曹操,護駕來遲。"沙啞嗓音驚得梁間棲鴉振翅。
當曹操的朝靴踏上玉階時,劉協恍惚看見董卓的影子在玄端下重疊。他忽然劇烈咳嗽,伏壽的護甲倏然收緊,翟衣下的短劍硌著肋骨生疼。
階下楊彪突然高誦《高祖本紀》,蒼老嗓音如裂帛:"夫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吾不如子房!"這是提醒,亦是警告。
荀彧捧出《迎駕表》,絹帛邊角的金線在血泊中格外刺目:"今有逆臣李傕、郭汜禍亂宮闈,曹公親率王師..."
"陛下!"伏壽突然離席跪拜,玄鳥金釵劃過淒豔弧光,
"曹司空忠勇無雙,當領太尉之職,假節鉞,都督中外諸軍事。"她抬眸時,曹操看見皇後眼底有團淬火的寒星——這女子竟在漫天血光裡,為天子掙了道活命的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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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下親皇黨突然按劍上前,甲葉鏗然聲如潮湧。
李儒的朱砂筆折斷。墨汁濺在《百官譜》"太尉楊彪"的名字上,暈染成猙獰的鬼麵。
他想起昨夜地窖密談,伏壽用先帝留下的暗衛名單,換他在這出戲裡扮個啞角。此刻西涼殘部正在城外虎視眈眈,而袁紹的使者已至函穀關。
"皇後賢德。"曹操的劍鞘輕叩禦案,震得傳國玉璽微微移位。
他瞥見荀彧袖中露出的半卷軍報,"劉備遣關羽出琅琊,兵鋒直指許昌"。劍穗螭紋忽暗,曹操喉間滾出低笑:"然三公之位關乎國體,豈可輕授?"話音方落,毛玠的青衫自蟠龍柱後轉出,骨籌紮入太極殿地磚的裂響驚起寒鴉。
"《周禮》有雲,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製。"
毛玠的嗓音如鐵犁耕地,"然高祖曾立"非劉氏不王"之約。臣請複秦製以丞相、太尉、禦史大夫為三公,曹公領太尉兼錄尚書事,總攝朝政。"他指尖撫過骨籌裂紋,"加九錫之議,可待掃平袁紹再行商榷。"
"再議。"劉協突然開口,稚嫩嗓音裹著九旒玉珠的碎響。
他顫抖著舉起手臂,雙眼在殘陽下泛著淚光:"曹太尉...即刻...整飭司隸防務。"伏壽的指尖在禦案下比出三指,羽林殘部還在,但還需要掌權者有拚死的勇氣。
荀彧的青銅魚符突然嗡鳴。他廣袖拂過《迎駕表》,朱批的"丞相"二字悄然暈染成"太尉"。曹操按劍的手背青筋暴起,卻終究歸劍入鞘。當他的玄端掠過伏壽翟衣時,低語如毒蛇吐信:"皇後可知?這未央宮的梁柱,早被白蟻蛀空了。"
暮色吞沒宮闕時,三公印綬捧至曹操麵前。
楊彪的象牙笏板重重砸在青磚上:"漢室雖微,天命未改!"火光中,"太尉曹"的旌旗緩緩升起,卻終是未能觸及"丞相"的雲霄。
曹操入長安的前一天,在荀彧捧出《迎駕表》時,月白深衣的廣袖似是無意掃過伏壽案前。
絹帛邊角金線微顫,一滴朱砂悄然洇透帛麵,正落在"丞相"二字之上。皇後垂眸的刹那,瞥見那赤痕蜿蜒如篆,竟將"丞"字抹成殘缺的"氶",恰似半截斷鏈。
"曹公親率王師,當以三公之禮相迎。"荀彧嗓音清越,指尖卻輕叩桌麵,好似師長教書。那暗啞的嗡鳴聲混著殿外鴉啼。
他俯身拾起濺落的玉籌,袖中《百官譜》殘頁飄然墜地。伏壽的翟衣廣袖順勢一拂,指尖觸到那頁"太尉"官職下新添的蠅頭小楷:"漢祚承天,非權臣可竊。"
殿外驚雷乍起,曹操玄端上的赤色滾邊忽明忽暗。
荀彧拾起殘頁的手指在"九錫"二字上略作停頓,青瓷鎮紙不慎翻倒,正壓住李儒裂出的凶兆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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