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台的夜風裹著硝煙與墨香,劉備獨坐在東麓觀禮台的殘階上。
荊冠垂旒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白日裡被百家文氣撕碎的旌旗碎片散落腳邊,像極了當年虎牢關前凋零的十八路諸侯旗。他摩挲著掌心未乾的血痕,那是白日緊攥劍柄時割破的,指尖的繭子蹭過青石板上新裂的紋路,發出沙沙的輕響。
"主公,荀公達的飛鴿傳書。"
展昭的白衣掃過滿地狼藉,衣袂帶起幾片焦黑的竹簡殘頁。裂紋瞳孔映出劉備微微佝僂的脊背,白日裡老農擲下的麥種竟從石縫中鑽出嫩芽,在夜風中顫巍巍地舒展葉片。
劉備接過竹簡,卻不急著展開。
桐油味混著淮水的濕氣鑽入鼻腔,他勉強輕笑:"公達說兗徐學子三日內必到,就是青州山高路遠,"指尖掠過嫩芽頂端,"怕是等不到三日了。"
展昭廣袖拂過殘破的案幾,星火凝成微縮的豫州地圖:"公達和文和先生帶著三百寒門士子走的水路,子龍親自護航。過汝南時,陳元龍還往船上塞了二十壇桑落酒。"
他故意頓了頓,"壇底刻著"使君所言知行合一,此酒當賀新道"。"
"元龍倒是周全。"劉備的笑意未達眼底,忽然抓起塊碎石擲向虛空。
寒鴉驚飛時,祭鼎廢墟中蒼青氣旋驟然翻湧,將碎石絞成齏粉,"君複,你說這文道裂天,究竟是福是禍?"
淮水在百丈之下奔湧如雷。展昭的星火掃過對岸曹營連片的篝火,玄蟒旗在夜風中舒展鱗甲。
"福禍如陰陽相生。但今日之後,天下人都會記住——"他並指劈開雲層,月光如瀑傾瀉在劉備肩頭,"有位諸侯寧舍文運,不舍蒼生。"
劉備的荊冠突然泛起漣漪。代表王氣的金紋自心口蔓延,將石縫間的麥穗鍍成暖色:"孤今日說認輸時,完全沒有想到竟然會引來天道矚目。"他猛然攥緊竹簡,新收的稻穗在掌紋裡壓出紅痕,"那可是足足一成的文道啊,足以開智多少孩童,引出多少能工巧匠。"
"主公!"展昭突然單膝跪地,青石板上灼出焦痕,"可還記得泰山初立時,您親手栽下的那株野梨樹?"
劉備怔住,恍惚又見漫天烽火中,自己將最後半袋粟米分給流民孩童。那株從戰馬蹄印裡掙紮著長出的野梨,如今已亭亭如蓋,年年春天開得比鄴城的桃林還盛。
"當年您說"梨樹不挑地,貧土也能活"。"
’展昭的裂紋瞳孔映出劉備鬢角霜色,"今日舍的一成文運,便是來日紮根亂世的養料。"
夜梟的厲嘯刺破寂靜。劉備忽然起身,荊冠垂旒掃落三更的露水:"君複,取紙筆來。"
展昭反手以文氣凝聚紙張,引動王氣做墨,君臣之氣流轉如銀河。
劉備揮毫時腕骨如槍,墨跡力透紙背:
"鹿鳴之宴,非為爭雄;文道裂天,當啟民智。泰山藏書閣即日開禁,凡九州典籍,無論諸子百家、稗官野史,皆可入閣共注。耕者獻農諺,武者呈兵策,婦孺童謠亦堪珍——劉玄德願為天下守燭火,但求亂世得聞讀書聲。"
最後一筆收鋒時,祭鼎廢墟迸發青光。殘存的蒼青氣旋裹挾墨香衝霄而起,在雲層間燒出"民智"兩個百丈篆字。對岸曹營箭樓驟響示警號角,許昌方向竟有七道流星劃破夜空!
劉備的指節深深掐入掌心。他望著對岸袁紹大營騰起的白狼虛影,忽然輕笑出聲:"本初兄最重門第,怕是要罵我壞了規矩。"
"他該罵的是這個。"展昭從袖中抖出個油紙包,裡三層外三層揭開,竟是塊發黴的麥餅,"今早混在流民堆裡收的,袁家的人往裡麵摻觀音土。"
裂紋瞳孔映出餅上牙印,"三歲孩童的乳牙啃的,那孩子如今躺在華佗的醫帳裡。"
劉備突然拽過麥餅塞進口中,嚼得滿嘴是血。金紋王氣自喉間暴漲,將黴斑儘數淨化成青煙:"明日巳時,把曹孟德發到郡所的《九品策》拉到江邊。"
"主公?"
"當柴燒。"劉備的草鞋碾碎最後一點餅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