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二百三十五年,此時的盤古大陸還處於聖戰期間。這是發生在阿澤與虎落相遇的一千七百五十三年前的故事。是在那場浩劫般的漫長戰爭中,發生在一個小小村莊裡的,不為人知的故事。
子武是周家的小兒子。他出生的這一天,正是人類軍團擊潰獅虎貓大軍,迎來大捷之日。國王對那天出生的小孩都給了十足的嘉獎。正是這份嘉獎,讓他們家擺脫了貧困,在村莊裡起了棟像樣的房子。由於是老來得子,因此父母對這個小兒子極儘寵愛。
子武還有兩個姐姐,大姐叫做周子夢,她在子武一歲之時,便被征召入伍。因此,子武對這個姐姐沒有什麼印象。子武的二姐名叫周子光,她比子武大了足足十歲。從子武懂事之時開始,二姐便是陪在他身邊最多的人。整個村莊的漫山遍野,都留下了姐弟倆歡快的身影。
但是,好景不長。狼國軍隊是人類有史以來遭遇到的最殘忍的對手。他們野蠻、凶狠、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在周子武八歲那年,北境傳來了大姐遇難的消息。來報的士兵說,大姐被一群狼人圍困在一座小山之上,她憑借著自己的不屈意誌,與狼人軍團周旋了三天有餘,硬是讓敵人以為山上有一個連的軍力。她為增援部隊爭取了足夠的時間,最後也獻上了自己的生命。
國王派出了儀仗隊,將大姐的屍首在村莊裡莊嚴而隆重地下葬了。
葬禮之後,二姐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許久。終於有一天,她帶著子武在山坡上發瘋似地玩了一下午。玩累了,姐姐和他就躺在綿軟的草地上,沐浴著溫暖的陽光。姐姐告訴他,她一直希望這個世界沒有戰爭,所有人和獸人都能和平共處。她相信,所有的生物都是一樣的,有好人,也有壞人。那些挑起戰爭的是壞人,不該讓好人為這些壞人的決定買單。
周子光還買了兩條項鏈,一條自己戴著,一條給了子武。
年幼的子武沒有看出自己的姐姐那藏在歡樂之下的悲傷。
第二天,姐姐消失了,她也去了北境的戰場。
自那以後,子武每一日都風雨無阻地在村口的大柳樹下等著二姐的消息。春去秋來,寒來暑往。柳樹綠了又枯,枯了又綠。樹下的黃口小兒,已經長成了翩翩少年,但是他還是沒有等到二姐熟悉的身影。
直到他十五歲那年,幾個滿臉滄桑的人來到了這個村子。他們是從戰場而來傳遞消息的人,將戰場上戰士的死訊傳遞給他們的家眷。他們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報喪人。
子武眼睜睜看著這群報喪人走進了自己的家中。等到他一步一頓來到家裡的外牆處時,牆內傳來了母親的嚎啕大哭以及父親厲聲趕走這些報喪人的嗬斥聲。
子武不願相信這一切,他發瘋似地跑出了村子,跑到了那個熟悉的小山坡。
直到日薄西山,他的母親才在山上的小樹林中找到了他。母親把一根鏽跡斑斑的項鏈遞到了子武的手裡。子武看著這條項鏈,他無力地張著嘴哽咽,卻怎麼也哭不出來。就像是一股強大的水流,被一塊巨石硬生生擋住,無處發泄一般。
那天之後,這個村子裡最愛笑的男孩,再也沒有露出笑容。
一年之後,周子光祭日這天,他的父親將一個不速之客帶到了他昏暗的房間裡——一個和周子武年齡相仿的狼人少年。
這個少年四肢匍匐在地上,身上被灰色毛發覆蓋,肚子處則是白色的毛發——隻不過太臟了,已經看不出來是白色了。脖子上套著項圈,項圈後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灰色的紋身,那是一串數字。
“王師已經把狼人軍團打得節節敗退,這些都是作為奴隸的俘虜。幺兒,你不是一直想要養一條狼嗎?這個狼就養在我們家做苦力用。”父親如是說道。
周子武冷冷地看著地上的狼人。那個狼人的眼中全是驚恐,但依舊強裝鎮靜,低眉順眼伏在周子武麵前。
“我知道你還在為你姐姐的死難過。如果真恨不過的話,就拿這狼人發氣好了。”
周子武已經一年沒有露出笑容了。作為父親實在是擔心又著急。因此,他才出了重金從奴隸市場裡買來了這個狼人。
“從現在起,你是他的主人。他是沒有能力反抗主人的命令的,也無法傷害主人。否則,他脖子上的項圈會越勒越緊,直到他斃命。”
父親交代完,便離開了周子武的房間。隨著房門的關閉,房間裡重回昏暗。
周子武沒有理會這隻狼人,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桌子上,拿起筆不知道在紙上寫寫畫畫著什麼。而狼人少年一個人蜷縮在角落,不知所措。他能聽懂人類的語言,知道剛才那個大人說這個少年可以隨意拿自己出氣。所以他極力不發出任何聲音,想要讓自己能多過幾分鐘安穩的時間。
“那裡,是什麼樣子?”大約一個小時後,周子武才開口。
狼人少年原本都快睡著了,被這一問一下子清醒了。他小心翼翼地說道:“主人說的是什麼?”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那裡,北境,是什麼樣子的?那裡不是你的家嗎?”
狼人少年低下了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但沒有流出來,“以前,到了冬天隻有白色、綠色和黑色。棉絮一般的白雪將大地覆蓋,隻有常青樹能從厚實的雪毯中探出頭來,偶爾有些山崖還能在天地間留下黑色的輪廓……”
“現在呢?”
狼人少年沉默了幾秒,“紅色,黃色……紅色的是血,黃色的是戰火……”
周子武撫摸著桌子上自己和二姐的合照,“你有家人嗎?”
“……我不記得了。”
“可是我記得!”周子武突然轉過頭來,對著狼人少年怒吼道,“我記得,我的姐姐,最疼我的姐姐,被你們殺死了!”
狼人往後縮了幾步,驚恐地看著周子武。
但是預想之中的毆打沒有落在狼人少年身上。
周子武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揪著狼人少年胸口的毛發,帶著哭腔說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們一定要打仗呢?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要帶走我的姐姐……”
狼人少年驚愕地看著自己的主人,他突然伸出自己毛茸茸的手,把這個人類少年摟在懷裡。
這個擁抱像極了自己姐姐抱著自己那樣。那股積鬱在周子武心中一年之久的悲傷突然爆發,眼淚像洪水般流了出來。
這個時候的兩個少年,不再是主人和奴隸,而是兩個失去家人的孩子,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喜歡虎落人間請大家收藏:()虎落人間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