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裡，身體裡，被成千上萬隻螞蟻撕咬，啃食。
平複了良久，他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疑問和心痛，
此刻，他隻想從林沛的嘴裡，親口得到答案。
他顫抖著舉起手中的電話，氳濕的眼底裡，是複雜交織的情緒，
他用發涼的指尖，撥通了那串曾經讓他感到無比溫暖的號碼。
‘嘟嘟，嘟嘟’
......
林沛接到顧雲深電話的時候，正在北海的辦公室裡，
電話在辦公桌上震動起來，她原本以為是哪個客戶打來的。
但當她看見屏幕上的‘寶貝兒子’四個字時，她的臉上，是意外之喜，是喜出望外。
她滿心歡喜按了接聽鍵，然後帶著無比寵溺的語氣，對自己視若珍寶的兒子開口詢問道：
“深深？！
媽媽沒想到，你現在會給我打電話。
怎麼了？是想媽媽了嗎？
還是你身上沒有生活費了？”
朱唇皓齒，粉黛修飾，國色芳華。
為人父母的，就是生怕自己的孩子，在外受到半點苦。
顧雲深左手按著劇烈起伏的胸膛，右手握著電話：
“媽媽，2016年我高考完的那個假期裡，你是不是給夏言打電話，告訴她，讓她不要跟我在一起？”
說話時，因為氣急，語氣都有些發抖。
顧雲深的話，出乎林沛的意料之外。
她原本發自內心的關愛，頃刻之間，化為了陡然的心慌。
林沛臉上笑容頓住，嘴角僵硬，
沉默片刻，條件反射性問道：
“是不是夏言告訴你的？”
果然心虛之人，在隱瞞之事被當麵拆穿之時，她所做的第一反應，是質疑當事者。
此時此刻，聽著林沛的反問，顧雲深幾乎已經了然於胸，夏言口中那個，在乎她身世的人，到底是誰。
“如果是夏言告訴我的，我就不用錯過了她這麼多年！”
猜測得到證實，積壓的情緒徹底爆發，顧雲深再也控製不住心中的失望和憤怒：
“媽媽，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言而無信？！
你明明跟我承諾過，不會再阻止我喜歡夏言的！！
你為什麼要背著我，強行讓夏言遠離我？！”
顧雲深興師問罪，語氣冰冷疏離，再也沒有了往日裡的溫順，
林沛聽在耳裡，痛在心裡，
她無法想象，自己那個含在口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的寶貝兒子，
在時隔了幾年以後，今日竟然再次為了當初的那個女孩，和自己針鋒相對。
笑容驀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倍感交集，是痛心疾首。
一行淚自林沛的眼眶裡流出，澆濕她國泰民安的臉：
“深深，媽媽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你啊，
你還小，不知道媽媽的良苦用心，等你長大了，你就什麼都明白了，
你確定你現在，要為了一個跟你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孩子，跟你的媽媽，這樣劍拔弩張嗎？！”
“為了我？！”顧雲深眼眶通紅，雙唇顫抖：
“媽媽，你有問過我想要什麼嗎？！
或者說，你在知道了我想要什麼以後，有真正支持過我嗎？
如果沒有的話，請停止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說辭！
也彆指望讓我明白，你那所謂的良苦用心！“
林沛噙著眼淚，臉被氣到通紅：
“深深！我是你的媽媽！
這天底下有哪個做父母的，會去害自己的孩子？！
你跟李珊珊在一起，也是你自己的選擇啊！難道媽媽沒有支持你嗎？！”
“我和李珊珊已經分開了。”
顧雲深冷不丁就冒出這麼一句。
“分開了？”林沛不由得瞪大雙眼，隻覺得頭皮發麻。
“我告訴了李珊珊，我一直以來喜歡的，隻有夏言一個人。我不想耽誤她。”
顧雲深說著，停頓片刻，又開口：
“如果當時我不說自己有女朋友，你必定會不依不饒，逼著我去相親。
——你可能不知道吧，李珊珊是夏言最好的朋友，我之所以跟李珊珊在一起，完全是為了接近夏言。”
原來這就是顧雲深突然向林沛宣布，自己有了女朋友的目的。
當時的林沛，甚至還欣喜萬分的以為，顧雲深已經摒棄過往，準備開始迎接全新的生活。
沒想到，他所做的每個決定，竟全部都是為了夏言。
顧雲深陷入喜歡夏言的沼澤無法自拔，林沛無法做到袖手旁觀。
她握著手機癱倒在椅子靠背上：
“深深，你真是糊塗啊！”
顧雲深笑意釋然：
“我不糊塗，因為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林沛放不下心中的偏見，也生生隔斷了她與顧雲深之間，原本的母慈子孝：
“深深，我不許你跟夏言在一起，
我不允許我的寶貝兒子，被一個身世淒慘的女孩，耽誤了璀璨的前程。”
“夏言耽誤我？”顧雲深冷笑：
“媽媽，你知道現在的夏言，有多優秀嗎？”
“優秀？”
短短兩個字，包含了林沛所有的輕視與鄙夷。
她實在想不出，一個連高中都沒畢業的女孩，能優秀到哪裡。
顧雲深突然就不想再說任何。
他躍了躍泛白的唇角，眼底的涼色在淚水的侵蝕下，越發濃烈，
沉默了半晌，他幽幽抬眼，說出的話語，比冬日的北京還冷：
“媽媽，如果你放不下心中對夏言的偏見，
那你也不用指望我這輩子，還能違背初心，在你的安排下，去結婚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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