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朝會九)
皇宮,太和殿。
禦香仿若輕紗般嫋嫋升騰,龍涎香那馥鬱醇厚的氣息悠悠飄散,彌漫在殿宇的每一寸空間。
今日的朝堂之上,卻彌漫著一股彆樣的“硝煙”氣息,一場精心編排的大戲,正在這威嚴莊重之地悄然上演。
針對的,便是這方世界,與前世曆史上南北朝時代背景相近,南朝四百八十寺,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佛門以慈悲濟世之態廣結善緣,信眾遍布市井鄉野,廟宇漸次林立,香火鼎盛一時。皇家亦念其安撫民心之功,多有扶持,賜地免稅,望其護佑江山社稷。
然數百年過去,繁華背後,暗潮洶湧。佛門不少寺院仗著往昔恩寵,貪欲滋生。京畿近郊的靈芝寺,住持法嚴大師,表麵寶相莊嚴,暗地卻與前朝中世家佞臣往來密切,常以佛事為由,於深夜密會,為權貴謀私出謀劃策,借此在朝堂編織勢力網,妄圖左右朝局政令。
土地侵占更是肆無忌憚,各地僧眾打著擴建廟宇、廣植福田之名,低價強購、甚至直接霸占農戶良田。南方魚米之鄉,本是膏腴之地,萬頃沃土,卻硬生生被一座座寺院劃界圈占,致使農戶流離失所,哀鴻遍野。田間勞作之人日益稀少,倉廩漸空,可寺院的穀倉卻堆得滿滿當當。
寺內僧眾良莠不齊,部分僧寮竟成藏汙納垢之所。一些遊手好閒、作奸犯科之徒混入佛門,身披袈裟卻行苟且之事,奸淫擄掠傳聞不絕於耳。香油錢箱成了他們斂財的私庫,民眾虔心供奉,換來的卻是奢靡揮霍。
以這玄幻世界的尿性,未來也必然會遇上什麼佛國王朝之類的,有些事是得從一開始,就著手處理。
皇帝李景炎高坐龍椅,身姿看似挺拔端正,可那微微蹙起的眉頭以及時不時輕抿的嘴角,卻將“為難”二字演繹得淋漓儘致。
他的手指看似隨意地搭在龍椅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叩擊著,每一下都仿佛帶著千鈞的壓力,敲擊在群臣的心坎之上,讓本就氣氛凝重的大殿愈發壓抑沉悶。
文武群臣們分列兩旁,個個演技精湛。
宰相季海生位列前排,目光低垂,眼睫恰似垂下的簾幕,巧妙地遮掩住眸中那一閃而過的心計與深沉。
在他身側,六部官員們各懷心思,或交頭接耳,聲音壓得極低,卻故意流露出恰到好處的焦慮;或眉頭緊鎖,麵露難色,仿佛被那棘手至極的議題壓得喘不過氣來。
“眾卿!”
李景炎終於打破了這刻意營造的寂靜,聲音刻意壓得低沉沙啞,透著股無奈與急迫,在殿內空曠處悠悠回蕩:
“如今天下局勢危急萬分呐!國庫空虛見底,各地賑災急需大筆銀錢,前線戰事正酣,已然將府庫掏了個乾乾淨淨。朕的這萬裡江山,怎忍心看著它就這般被困境拖垮?”言罷,還輕輕搖頭歎息,儘顯痛心。
一位禦史連忙出列,清瘦的臉上溝壑縱橫,滿是憂思:“陛下,如今國庫空虛,邊境軍需吃緊,百姓賦稅已不堪重負。臣聽聞,各地佛寺廟宇廣占良田,僧尼不事生產,靡費甚巨!”
說罷,他以袖掩麵,微微顫抖,聲音中透出幾分無奈與痛心。
戶部尚書立刻心領神會出言附和,身形顫抖著,腳步虛浮地緩緩出列,手中緊握著的笏板好似有千斤重,拿捏得都有些不穩。他眼眶泛紅,聲音帶著幾分哽咽:
“陛下啊,那僧尼群體從不事生產勞作,卻坐擁肥沃良田千頃,資產富足得令人咋舌。單說京城一地,每至秋日收獲時節,佛寺中負責收租的僧眾便動輒上千之數,且賦稅還多有豁免優待。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啊!”
言語間也滿是痛心疾首,隻差擠出幾滴眼淚來應景。
工部尚書緊接著上前一步,手捧賬冊,額頭上汗珠密布:“陛下,臣詳細核算過,僅京城近郊數十座寺院,田產便橫跨數縣,每年收租豐盈,卻皆入僧門私囊。而修繕寺院、鑄造佛像之資,動則千萬,能養萬千士卒。若將此財收歸國庫,可解燃眉之急。”
言畢,他跪地呈上賬冊,那冊子上密密麻麻的數字,似是無聲的呐喊
皇帝李景炎微微頷首,手指有節奏地叩擊扶手,發出沉悶聲響,似敲在眾人的心鼓之上:“諸卿所言,各有其理。然國運維艱,朕又豈能坐視?佛之慈悲,若不能庇佑蒼生,反累社稷,又何存之必要?”
他的聲音低沉,卻如洪鐘貫耳,震得殿內燭火搖曳。
一時間,殿內議論紛紛,有如秋末寒鴉聒噪。一位頭發花白的禦史卻麵露遲疑,花白的胡須抖動:“陛下,佛道傳承千載,深入民心,一旦厲行滅佛,恐激起民變。況且,諸多寺院於文化傳承、教化百姓亦有微功,不可一概而論。”
他言辭懇切,目光中好似滿是對局勢的斟酌。
吏部尚書沉吟片刻,出班奏道:“陛下,若真行此舉,當循序漸進。可先下令清查寺院田產,令僧尼還俗歸耕,再將多餘寺宇改作學堂、醫館,既不損佛麵,又能利民強國。且選拔賢能官吏督辦,恩威並施,方可平撫輿情。”這一番話,條理清晰,引得不少官員暗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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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沉默的刑部尚書此時也開口道,聲如寒鐵:“陛下,臣擔心有不法之徒借機生事,中飽私囊。清查寺院務必嚴苛,若遇反抗,當以國法論處,不可姑息。”
其眼中寒光一閃,似已預見刀光劍影。
禮部尚書李元洪裝做露躊躇猶豫之色,輕咳一聲,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進言道:“陛下,佛教傳播深遠,已然深入人心,百姓們篤信虔誠,世家大族更是多有供奉。此刻若要貿然對佛寺采取行動,微臣恐會因此失了民心,激起民間嘩變,還望陛下您三思而後行啊。”
言辭委婉含蓄,卻精準地點出關鍵要害,配合著臉上恰到好處的擔憂,讓人挑不出一絲破綻。
一時間,殿內議論之聲此起彼伏,讚成對佛寺采取措施的官員們言辭急切,句句憂心社稷安危;反對的一方亦是憂心忡忡,滿心顧及輿情動向。
皇帝李景炎目光如炬,緩緩掃過眾人麵龐,演技精湛地定格在季海生身上:“宰相,你意下如何?”
季海生步上前,身姿恭敬卻又透著一股不容動搖的堅定:“陛下,臣以為,當下佛事興盛之勢已然走向畸形。自古以來,大肆興建石窟,如那南方舉世聞名的雲逸、龍岡石窟,耗費的人力物力難以計數,傾儘舉國之力。如今朝堂之上艱難維艱,反觀佛寺卻富奢至極,當務之急,確應對其加以規製。隻是凡事操之過急必然引發禍亂,不妨先行從清查佛寺田產、僧尼人口著手,令僧尼還俗歸籍,參與農事生產,循序漸進推進,或可解當下燃眉之急。”
皇帝李景炎微微頷首,眼中不經意間閃過一絲隻有近旁之人才能察覺的讚賞之意。他轉而望向殿外遠方好似,佛寺悠悠的鐘聲隨風傳來,仿若聲聲叩問靈魂的梵音。
“朕亦不想與佛為敵,可朕的子民正在挨餓受苦,前線浴血奮戰的將士們無餉銀可發,朕的江山已然風雨飄搖!”李景炎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將那悲憤交加的情緒演繹得入木三分。
恰在此時,殿外一名內侍匆匆入內,疾步走到殿中,跪地高聲稟報:“陛下,宮外有大批百姓請願,言如今我大燕乾戈四起,災禍連連,皆是是因朝廷未撥款修繕各大寺院,以求上蒼庇佑,保我朝風調雨順。”
這消息仿若一勺熱油傾入熱鍋,瞬間群臣再度嘩然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