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禮成,蔡邕盧植,聯袂而去。堂上留下一眾弟子。
袁紹與曹操寒暄幾句,轉身朝周晨點點頭,便飄然離去。半分搭理小師弟的意思也沒有。許是四世三公的門第,瞧不上這操持賤業的小師弟。若不是看蔡邕麵子,那一點頭的表麵文章也懶得做。非是他袁紹孤高自傲,而是這個世道,人生下來便層次分明。天空中的雄鷹,再如何低飛,也不會交往爛泥裡的泥鰍。
周晨也不在意,持禮相送,目送對方離開。門路已打開,不管對方瞧不瞧得上,該求還是得求。隻要利益足夠,相信再高傲的袁師兄,也願意折節下交的。
袁紹離去,曹操倒是留下了。瞧著周晨,並無輕賤之意。“師弟的太白釀,師兄有幸嘗了些,當得上師伯那句天下第一的烈酒。可惜太難買。”曹操微笑著說道。
“師兄謬讚了。師兄喜歡,不如去我那作坊。正好還留了些,與師兄品嘗。”周晨熱情地邀請道。
“甚好。”曹操欣然應允。
周晨轉身叫了聲‘師姐’,隨後抬頭看向蔡琰,眼神中帶著詢問的意味,意思是問她要不要一同前往。自己第一天拜師,自當請師兄師姐上門認認門,往後也好走動。蔡琰聽他們說是去喝酒的,自己一女子,去怕是擾他們雅興,不太好意思。何況衛仲道還在旁,不好與倆男子走得過近,於是看向衛仲道。順著她的目光,周晨也看向衛仲道,叫了聲‘衛兄’。
衛仲道不喝酒,何況他倆一走,便隻剩自己小兩口,難得的機會,自不會跟他們過去。
“周兄與曹師兄去喝酒便是。我與琰兒不喝酒,便不去擾你們雅興了。”衛仲道說道。
他們不去,周晨帶著夥計,陪著曹操回作坊。前堂之上,賓主落座。周晨又吩咐小二弄幾個小菜,便開始舉杯暢飲。
曹操酒量甚好,兩人分著喝,半壇酒喝完,曹操還若無其事,周晨已經腦袋昏沉,看不清物了。
“師兄海量,小弟佩服。”周晨舌頭都有些大了,含糊地說道。
曹操瞧著他暈頭轉向的模樣,放緩了節奏,不再喝那麼急。之所以留下來找其喝酒,便是想了解這師弟一番。往後師出同門,相交在所難免。對其有所了解,如何相交才有章程。都說酒品見人品,這才將其灌醉。
“如此烈酒,喝這麼多,師弟酒量也不錯。”曹操微笑著說道。
“哪裡,豈敢與師兄相比。”周晨連忙謙虛地回應。
倒是個謙虛人。多少人酒後愛狂言。即便是師父,當年也是酒後狂言,惹下禍端,才避走吳會。
“哪有什麼不敢比的。我不過癡長幾歲,多喝過些酒罷了。師弟年紀輕輕,拜得名師,日後也是前途有望的。”
“前途不前途的,我倒也不在乎。世道這麼亂,能安身活命,便已是滿足的。”周晨借著酒意,坦誠地說道。
“師弟對這天下,似乎不太看好?”曹操好奇地問道。
酒精已經將周晨麻醉的神誌不清了。說的話也不過大腦,隻知道接著話頭往下說。“自黃巾以來,天下動蕩已久。可觀其苗頭,全無安定之態勢。以我看來,這動蕩怕是才剛剛開始而已。”
“既這亂世才開始,師弟何不早做準備,於這亂世之中,搏個前程。”
說得輕巧,周晨心中暗歎。若你與自己一樣是無根之萍,恐怕就不會這麼想了。你曹家乃是相國曹參後人,祖父曹騰又是如今宦官集團的一員。如此家世背景,自然敢說大話。若是你無此背景,隻怕曆史上也留不下你曹操的名字。要知道如今世家門第雖未成長到唐朝五姓七宗的地步,但也已經不容小覷。一府一郡由一姓之人掌控那也不少見,由此可見世家之力量。若還不明顯,那麼三國魏蜀吳便是最好的例證。蜀國打壓世族,國祚最短,吳國依靠世族,國祚最長,魏國恩威並施,三分打壓七分拉攏,卻也隻能居中,從中便可見一斑。若沒有世家豪族支持,什麼掃平天下都是空話。而要得到他們的支持,首先你必須是他們中的一員,然後再看世家的眼光。你曹操若隻是鄉野小民,那你賴以起家的潁川名仕,沛國世家也不會投靠。
於你而言,亂世是機會。於我而言,亂世人不如太平犬。腦海中這些想法一閃而過,麵上卻苦笑著答道:“說起來,不怕師兄笑話。師弟我好不容易撿條命,如今怕死的很。亂世的前程,都是命堆出來的。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師弟我惜命,不敢奢談前程。”
曹操品著酒,瞧著周晨的神態。心道這是個膽小怕事的人,隻管自己能活就行。功名利祿,封侯拜相,對他都無甚吸引。這樣的人,可交而不可深交,交也無損,深交也無益。隻是不知他是不是裝的,於是又試探著問道:“師弟既不要前程,又惜命想活。卻不知心之所向為何?難道隻為如地裡的塵埃般,渾渾噩噩的活下去?”
這是要談夢想的節奏?若放到後世夢想肯定是不上班。但放現在?周晨沉默了。說實在的,無論前世今生,周晨都不是個有夢想的人。或者說夢想這個詞太大,夢裡想想便算了,並不適合所有人談。大部分人隻適合談生活。活下去,活更好。讓一個吃不飽穿不暖的人夢想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純屬扯淡。所以周晨現在想要的,無非就是在這亂世中活著,活下去。何況活著且不容易,奢談太多,徒增困擾,一個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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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周晨思索片刻答道:“心之所向為何?也就是活著吧。再多要點,就是衣食無憂,安穩度日。再多,我怕老天覺得我貪心。師兄不要以為我要得少,這其實已經很好了。出了洛陽城,餓殍饑漢,易子相食,不勝煩數。”
曹操搖搖頭,對牛彈琴,這頓酒,算白喝了。人各有誌,強求不得。師弟隻想安穩度日,也算對其有所了解。往後相交已有章程。所求不多之人,活得鬆泛,倒是個可交心之人。
“師弟淡泊名利,令為兄佩服。”曹操說道。
周晨尷尬的笑笑,心想這是曹操不知該怎麼接自己的話,才這麼誇一句的。對一個從未得到過名利之人,說淡漠名利,這是哄鬼的鬼話。從未拿起,何談放下。從未擁有,何談淡薄。自己隻不過想隨心而過罷了。畢竟所求太多,活得實在太累。自己一腳邁過千年時空,可不是來爭名奪利的。撿回一條命,所以能活下去便好。
“我胸無大誌,叫師兄見笑了。敬師兄一杯,祝師兄早日功業有成。”周晨舉起酒杯說道。
曹操端起酒杯,與周晨同飲。一場酒喝完,曹操起身告辭。周晨將最後一壇酒與其捎上,左搖右晃的恭送出門。
今日一下便見到漢末兩大巨頭,心中有些高興。能與他們成為同門,即使他們再瞧不上,往後報出他們的名頭,其他人也多少會給他們些薄麵,不敢為難自己。攀上他們,想想以後的日子,或許真能輕鬆些。
隻是晚間,作坊已無酒,夥計們一臉哀怨的瞧著周晨,吃肉也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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