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了日暮時分,侯景的軍隊緩緩撤退。
安南侯蕭駿——他是蕭懿的孫子——遠遠望見,心裡犯起了嘀咕:“侯景這廝,莫非是怕了?”
他當即招呼身邊壯士:“隨我追!
莫讓這逆賊跑了!”
誰知剛追出不遠,侯景突然調轉馬頭,一聲令下,伏兵四起。
蕭駿這才知道中計,慌忙應戰,卻哪裡抵擋得住?
隻得拍馬逃回邵陵王蕭綸的大營。
趙伯超在營中望見侯景大軍殺來,塵土飛揚,嚇得臉色發白:“完了完了!”
他二話不說,帶著親信扭頭就跑。
這一跑不要緊,整個軍營頓時亂作一團。
士兵們麵麵相覷:“將軍都跑了,我們還等什麼?”
蕭綸見軍心渙散,隻得帶著殘兵千餘人,退守天保寺。
侯景哪肯放過?
當即下令:“放火!燒死他們!”
熊熊烈火中,蕭綸倉皇突圍,往朱方方向逃去。
此時正值寒冬,路上積雪成冰。
潰散的士兵們深一腳淺一腳地逃命,不少人凍死在荒野中。
西豐公蕭大春——他是蕭大器的弟弟——就沒這麼幸運了。
他和前司馬莊邱慧、軍將霍俊來不及逃跑,全被侯景生擒。
“哈哈哈!”
侯景看著繳獲的糧草輜重,得意大笑,“蕭綸小兒,不過如此!”
邵陵王這一路,算是徹底敗退了。
景軍押著大春等人來到城下,逼迫他們欺騙守城的士兵。
“快說!”一個叛軍惡狠狠地推搡著大春,“就說邵陵王已經戰死了!”
大春臉色蒼白,嘴唇顫抖,不敢開口。
這時,霍俊挺身而出,高聲喊道:“彆聽他們的!
邵陵王隻是小敗,大軍已經撤回京口!
援兵馬上就到,大家一定要守住!”
叛軍大怒,一刀背狠狠砸在霍俊背上。
霍俊踉蹌了一下,卻仍挺直腰板,目光堅定。
“找死!”叛軍舉刀就要砍下。
侯景皺了皺眉,抬手製止:“此人忠義,留他一命。”
可偽皇帝蕭正德卻冷笑一聲:“留他?他壞了我們的大事!”
“可……”
侯景還想說什麼。
蕭正德已經不耐煩地揮手:“殺!”
刀光一閃,霍俊倒在了血泊中。
蕭正德擦了擦手,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笑。
他比強盜更凶。
那天晚上,鄱陽王蕭範派自己的兒子蕭嗣、大將裴之高和建安太守趙鳳舉,各自帶兵去支援京城。
他們駐紮在蔡洲,準備保衛皇帝。
但封山侯蕭正表卻偷偷和叛賊侯景勾結,接受了侯景封的假官銜“南郡王”和“南兗州刺史”。
他是蕭正德的弟弟,果然和他哥哥一樣,是個叛徒。
蕭正表帶著一萬兵馬,在歐陽紮營,假稱要支援京城,實際上是想攔截上遊的援軍。
他還暗中拉攏廣陵縣令劉詢,讓他燒毀城池作為內應。
劉詢卻是個明白人。
他立刻向南兗州刺史、南康王蕭會理報告:“侯爺,蕭正表心懷不軌,想騙我們燒城!”
蕭會理眉頭一皺:“此人果然陰險!
劉縣令,你帶一千精兵,夜襲他的營寨,打他個措手不及!”
當夜,劉詢率領步騎兵突襲歐陽營。
蕭正表毫無防備,倉皇逃往鐘離。
戰後,劉詢清點戰利品,笑著對部下說:“這下好了,軍糧足夠我們用了!”
他帶著繳獲的糧草返回會理的軍營,重新調配兵力,準備繼續為朝廷效力的大業。
侯景聽說正表兵敗撤退,心裡慌了。
他怕各地援軍集結,索性豁出去了,下令全力攻城。
他在台城東西兩麵築起高高的土山,士兵們站在山上,居高臨下地往城裡射箭、投石。
城裡的守軍也不甘示弱,趕緊堆起土山,和他們對峙。
誰知天公不作美,一場暴雨傾盆而下。
城內的土山被雨水衝垮,轟然崩塌。
侯景抓住機會,帶兵衝上城牆,和守軍廝殺起來。
雙方死傷慘重,但侯景的人馬死戰不退。
守將羊侃急了,大喊:“快扔火把!燒他們!”
士兵們紛紛點燃火炬,朝敵軍猛擲。
火勢蔓延,侯景的士兵被燒得慘叫連連,攻勢終於被遏製。
羊侃又下令在城內加築壁壘,鞏固防線。
侯景見占不到便宜,隻好暫時退兵。
可連日苦戰,羊侃積勞成疾,病情一天比一天重。
沒過多久,這位守城的主心骨就去世了。
城中軍民人心惶惶,士氣大挫。
幸好材官吳景是個機靈人,擅長製作守城器械。
他安慰眾人:“彆慌,咱們還有辦法!”
他指揮士兵靈活應對,一次次擋住敵軍的進攻。
右衛將軍柳津也出了個妙計。
他偷偷派人挖地道,直通城外的土山底下。
侯景完全沒防備,突然“轟隆”一聲,土山塌陷,壓死了不少敵兵。
侯景氣得直跺腳,罵道:“這幫人竟敢耍陰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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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令放棄土山,燒毀攻城器械,改用水攻。
他命人掘開玄武湖,湖水洶湧灌入台城。
轉眼間,宮門前一片汪洋,水勢洶洶,台城危在旦夕……
當時,衡州刺史韋粲緊急招募了五千精銳士兵,馬不停蹄地趕往戰場增援。
就在同一時間,司州刺史柳仲禮也帶著一萬多名步兵和騎兵趕到橫江,和韋粲的部隊順利會合。
另一邊,裴之高也帶著人馬從蔡洲渡過長江,趕來支援柳仲禮。
大戰在即,韋粲提議推舉柳仲禮為大都督,統領全軍。
然而,裴之高自恃資曆,不願屈居人下,負氣不從。
韋粲見狀,獨自乘小船來到裴之高的軍營,當麵質問道:“如今皇上危在旦夕,叛賊氣焰囂張。
柳司州久經沙場,威名足以震懾敵人,所以我們才推舉他為主帥。
您身為梁朝重臣,應以剿滅叛賊為重,怎能因個人意氣耽誤大局?
若執意對立,日後罪責難逃,何必自取其辱!”
裴之高聽完,沉默片刻,終於流下眼淚,拱手致歉:“韋公所言極是,是我糊塗了。”
他當即表態,支持柳仲禮統領全軍。
於是,十萬大軍沿淮河布陣,與叛軍侯景隔岸對峙。
侯景也在北岸紮營,並派人抓來裴之高在東府的弟侄子孫,押到陣前。
叛軍架起刀斧油鍋,侯景高聲喊道:“裴之高!
若不投降,我就把你的親人一個個烹了!”
陣前,裴之高的親人哭喊求救,場麵淒慘。
然而,裴之高神色鎮定,反而下令弓弩手瞄準自己的兒子。
“放箭!”他冷聲喝道。
第一箭射出,未中。
侯景見狀,哈哈大笑:“裴公果然心狠!”
裴之高不為所動,再次揮手:“再射!”
第二箭依舊偏離。
侯景見威脅無效,冷哼一聲,揮手撤兵。
仲禮大步走進韋粲的軍營,迅速分配兵力,命令各軍占據有利地形防守。
他轉頭對韋粲說:“青塘是石頭城的咽喉要道,必須守住。”
韋粲眉頭緊鎖,沉聲道:“青塘位置關鍵,叛軍必定全力爭奪。
我義不容辭,但手下兵力薄弱,恐怕難以支撐。”
仲禮拍了拍他的肩膀,堅定地說:“正因為重要,非你不可!
若嫌兵少,我調人助你。”
說罷,他當即派直合將軍劉叔胤率軍增援。
時值寒冬歲末,軍情緊急,韋粲不敢耽擱,立刻率軍出發。
太清三年元旦,天地間濃霧彌漫,伸手不見五指。
韋粲的軍隊在霧中迷失方向,繞了遠路。等趕到青塘時,已是深夜。
士兵們匆忙修築營柵,尚未完工,侯景的精銳部隊已如鬼魅般殺到。
劉叔胤見勢不妙,竟帶兵逃走。
粲部將領鄭逸迎戰失利,士兵們慌亂自潰,互相踩踏,全軍大亂。
親兵拉著韋粲急喊:“將軍!快撤!”
韋粲一把甩開,怒喝道:“大丈夫豈能臨陣脫逃!”
他挺立陣前,喝令子弟拚死奮戰。
然而寡不敵眾,血戰片刻,韋粲的弟弟助、警、構,堂弟昂,以及兒子尼接連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