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漫過第七塊青磚時，許曼婷聞到了腐骨花的香氣。王振華的新生右手正按在《青囊秘要》末頁，指腹下的"庚午年臘月廿三"滲出靛藍色汁液——與昨夜搗碎的九轉還魂草如出一轍。
"這頁紙是活物。"他的警徽突然泛起翡翠色光暈，照亮書頁間蠕動的血管。許曼婷的銀簪刺入紙頁的刹那，整本醫書突然抽搐，甩出三十六根帶倒刺的銀針，針尾刻著的生辰八字正與她頸後刺青共振。
地窖深處傳來玉蟬泣血般的啼鳴。許曼婷翻身滾向藥櫃時，撞開的抽屜裡滾出七盞青銅燈，燈芯蜷縮的嬰靈突然睜眼——二十八雙瞳孔裡映著不同年紀的王振華被鎖在暗河刑架的畫麵。
"蝕骨香要發作了。"王振華扯開襯衫，新生皮膚下的翡翠紋路正滲出黑色黏液。許曼婷的簪尖劃過他心口，帶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暗河輿圖，圖中標記的紅點竟是春和堂每代掌櫃的埋骨處。
暗河水突然沸騰如藥湯。許曼婷抓住浮出水麵的紫檀棺槨，發現棺內鋪滿人皮碎片——每塊都刺著"王振華"的姓名。當她觸碰最舊的那塊人皮時，民國三年的記憶洶湧而來：沈家祖母正將少年警員的皮囊剝下，套在渾身針孔的"藥人"身上。
"這才是真正的換命術。"王振華的白骨右手插入棺中，抓起塊帶刺青的人皮，"每代王振華都是沈家養的畫皮傀儡。"他的警徽突然裂開，露出裡麵蜷縮的玉蟬幼蟲——正是當年沈秋棠縫入他心臟的蠱種。
藥櫃轟然倒塌。數百個紫檀匣子彈射而出，每個都裝著剝製完整的五官。許曼婷打開刻著自己生辰的匣子，裡麵盛著的眼球突然轉動，瞳孔裡映出七歲那夜真相：不是王振華為她擋槍，而是沈秋棠將毒針刺入青年警員太陽穴。
"你母親給我換過七次皮。"王振華撕下後背皮膚，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縫合線，"每次都是為你續命。"他脊椎處的銀針突然迸射，釘入牆麵的瞬間，整座春和堂開始坍縮成暗河漩渦。
許曼婷的銀簪突然浮空，在虛空中繪出沈家禁術符咒。當最後一筆落下時，坍縮的牆壁裡浮出三十六具紫檀棺槨，每具都躺著被剝皮的王振華。她觸碰最近那具屍身的瞬間，暗河水突然倒流，裹著腐骨花香衝毀地窖穹頂。
"接住這個！"王振華將警徽拋入漩渦中心。許曼婷看見徽章背麵浮現的微雕——竟是沈秋棠臨終前用星砂刻下的藥方："九轉還魂，需至親剜目。"
血髓藤刺穿地板的巨響中，許曼婷的簪尖紮入自己左眼。劇痛襲來的刹那，她看見二十八個時空重疊：七歲的自己正將毒糖喂給少年王振華，十六歲那碗湯藥裡浮著人皮碎屑，昨夜纏綿時渡入她口中的是混著翡翠碎片的蠱血......
暗河突然靜止如鏡。許曼婷墜入鏡麵時，懷中的眼球化作玉蟬振翅。她看見曆代的自己在鏡中重複著相同動作：喂藥、剜心、更替人皮。當最後個許曼婷將簪子刺入王振華咽喉時，現實中的青年警官突然吐出整副翡翠骨架。
"這才是真正的我。"骨架開口發出玉碎之聲，指骨撫上許曼婷殘缺的左眼窩。暗河水突然蒸騰成霧，霧中浮現沈家初代藥堂的畫麵——掌櫃正將嬰兒塞入藥人胸腔，而那具藥人的麵容，與此刻的翡翠骨架完全一致。
許曼婷的銀簪突然迸發血光。她刺碎翡翠骨架的瞬間，春和堂遺址升起三十六道星砂煙柱。當煙塵散儘時，王振華完好無損地站在九轉還魂草叢中，晨露沾濕的警徽映出雙人倒影——他的瞳孔深處，躍動著玉蟬翅膀上的"永世"篆文。
第一縷陽光刺破晨霧時，許曼婷在井口發現塊帶豁口的銅錢。錢眼裡的青苔下，藏著沈秋棠用血寫的最後箴言："九轉非為續命，還魂隻為重逢。"當她將銅錢按入王振華掌心時，暗河深處傳來玉磬清音，三十六個官印化作星砂消散在晨風裡。
喜歡潛流時代請大家收藏：()潛流時代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