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漫過第九重青磚時,許曼婷的銀簪尖凝著靛藍色露珠。王振華倚在坍毀的藥櫃旁,新生皮膚下的翡翠紋路正隨呼吸明滅——昨夜剜目處已生出玉質瞳仁,倒映著暗河裡浮沉的二十八具紫檀棺槨。
"這不是露水。"許曼婷將簪尖抵在唇邊,嘗到血髓藤腐敗的腥甜。霧氣突然凝成銅錢形狀,每個錢眼都鑽出帶倒刺的藤須,藤須末端蜷縮著半腐的嬰靈。
王振華的警徽突然迸裂,碎屑在空中拚出殘缺的星象圖。當許曼婷的玉質左眼觸及星圖空缺處時,暗河水突然沸騰,裹著具青銅藥鼎破浪而出。鼎耳懸掛的七盞青銅燈裡,蜷縮的嬰靈突然齊聲啼哭——每聲啼哭都在青石板上蝕刻出"王振華"的姓名。
鼎內浮出半卷人皮書。許曼婷抓住書卷的刹那,指腹下的文字突然蠕動——這竟是沈家初代家主用七張人皮縫製的《畫皮經》。當她展開首章,書頁間突然探出三十六根銀針,針尾刻著的生辰八字正與她頸後刺青共鳴。
"彆碰那些針!"王振華的白骨右手抓住書脊,新生皮膚突然龜裂,露出底下翡翠色的骨架。書頁間滲出黑色黏液,在虛空中凝成民國三年的畫麵:沈家祖母正將少年警員的皮囊鋪在藥案上,銀針蘸著星砂在人皮內側刺青。
許曼婷的玉質左眼突然刺痛。她看見曆代"王振華"被剝皮的場景在書頁間循環:十六歲少年被吊在暗河洞頂剝皮,二十歲青年在產房被活體取皮,二十八歲警員在月洞門前自行剮皮......每張人皮都被沈家女子貼身保存,直到下一代藥人長成。
"這才是真正的九轉還魂。"王振華的翡翠骨架發出玉碎之聲,指骨撫過書頁間的人皮殘片,"用至親骨肉的人皮作藥引,才能續你的命。"
地窖穹頂突然塌陷。晨光如利劍刺入時,許曼婷看見三十六具紫檀棺槨懸浮半空,每具棺蓋都刻著"王振華"的生辰。當第一縷陽光觸及翡翠骨架,棺槨突然同時開啟,飛出無數帶血的人皮碎片。
許曼婷扯下頸間紅繩拋向空中,桑蠶血絲遇光即燃,將人皮碎片燒成灰燼。在飄落的灰燼裡,她看見七歲那年的真相:不是王振華為她擋槍,而是沈秋棠用銀針將少年警員的魂魄釘入人皮,製成會呼吸的藥引。
"接住這個!"王振華扯斷肋骨擲來。許曼婷接住的瞬間,翡翠骨殖突然軟化,在她掌心凝成半塊玉蟬。暗河水突然倒卷,裹著血髓藤衝毀東牆,露出牆後密室——數百張完整的人皮整齊懸掛,每張都刺著《青囊秘要》殘章。
許曼婷的玉質左眼突然流淚。淚水觸及人皮的刹那,密室內響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她看見曆代沈家女子正在重複相同動作:將藥人的皮囊裹在新生骨架上,用星砂縫合,以暗河水滋養。當最後聲哀嚎消散時,她手中玉蟬突然振翅,掀起的風暴將人皮儘數絞碎。
王振華的翡翠骨架突然浮空。碎骨在風暴中重組,星砂填補著每道裂縫,暗河水在他胸腔凝成新的心臟。當最後粒星砂沒入眉心時,青年警官完好無損地落地,警徽在晨光中映出雙人倒影——他的瞳孔深處躍動著"永世"篆文。
"這才是真正的還魂術。"王振華撫上許曼婷殘缺的左眼,翡翠紋路從指腹蔓延至她的眼窩,"用畫皮匠的骨,養還魂者的瞳。"
暗河歸於沉寂時,許曼婷在井口拾到塊帶豁口的銅錢。錢眼裡的青苔下藏著沈秋棠的血書:"九轉非為續命,畫皮隻為重逢。"當她將銅錢嵌入王振華新生的掌心時,春和堂廢墟上突然綻放出成片的九轉還魂草,每片草葉都浮動著星砂凝成的"長相守"。
地窖深處傳來玉磬餘韻。許曼婷轉頭望去,見血髓藤的殘根正化作翡翠蝴蝶,翅膀上刻著曆代藥人的生辰。王振華的警徽突然泛起暖意,背麵浮現出沈秋棠臨終微笑的剪影——她手中的《青囊秘要》終於完整,末頁朱砂寫著真正的藥方:
"情為引,魂作湯,九世輪回不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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