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灣伏擊二)
古之月臉上肌肉紋絲不動,隻有那雙深陷在眼窩裡的眸子,寒光爆射!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腮幫子一鼓,喉結上下快速滑動,一串惟妙惟肖、短促而尖利的山雀鳴叫聲驟然從他口中迸發出來!
“唧唧啾!
啾啾唧——!”
這鳥鳴聲異常清晰,帶著一種急迫的穿透力,瞬間撕裂了河灘的寂靜,像無形的箭矢,射向埋伏在上遊不同位置的趙大虎、趙二虎兄弟的方向。
鳥鳴剛落,古之月毫不猶豫,像一頭蓄勢已久的獵豹,猛地朝後方地勢更高的灌木叢竄去,同時低吼:
“三炮!
走!掛弦!
準備開席!”
鄭三炮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地跟上,兩人身影迅速消失在枯黃的蘆葦和亂石之後,隻留下河灘上兩灘尚未被河水完全衝刷掉的黑紅色血汙。
“哢嗒…哢嗒…”
四隻穿著厚重翻毛牛皮軍靴的腳,異常謹慎地踏入了視野。
這是日軍的尖兵小隊,標準的四人前探配置。
他們呈一個鬆散的菱形,彼此間隔七八米,像四隻貼著地皮爬行的毒蠍。
領頭那個伍長模樣的人,鼻子不停地翕動,似乎在空氣中捕捉著什麼可疑的氣息。
他手裡端著的三八式步槍刺刀雪亮,警惕地指向每一處可疑的陰影——被風刮倒的枯樹、亂石堆、深密的灌木叢。
他身後三個士兵同樣高度戒備,眼神銳利如鷹隼,來回掃視著這片籠罩在薄霧和死寂中的河灘林地。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他們靴子踩碎枯枝敗葉發出的“哢嚓”聲,單調而沉重地敲打著埋伏者的耳膜。
趙大虎整個人像壁虎一樣緊貼在斜坡上一塊巨大的、長滿青苔的岩石後麵,冰冷的石頭硌著他的胸骨。
他微微偏過頭,東北口音壓得比蚊子哼哼還低,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噴在弟弟趙二虎的耳朵邊:
“二虎!瞅見沒?
四個癟犢子!
前麵那倆歸俺們兄弟!
地雷弦……攥穩嘍!”
他布滿凍瘡和老繭的手指,死死扣在連著兩枚埋設在尖兵必經之路上的邊區造地雷的拉火繩上,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顫抖著。
趙二虎緊挨著他哥,同樣趴在冰冷的泥地上,嘴裡叼著一根枯草根,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下方越來越近的屎黃色身影。
他含糊地“嗯”了一聲,那聲音悶在喉嚨裡,帶著一種獵手看到獵物踏入陷阱前的嗜血快意。
他手裡的拉火繩也繃得筆直。在他們側後方稍高一點的土坎後麵,古之月和鄭三炮像兩塊冰冷的岩石,紋絲不動。
古之月那雙深陷在眼窩裡的眼睛,透過一叢稀疏的、掛著霜的荊棘縫隙,死死鎖定了那四個移動的靶子。
他右手穩穩地搭在湯姆遜衝鋒槍那冰涼的、布滿散熱孔的槍管護木上,食指虛扣著扳機。
鄭三炮則趴在他旁邊,粗重的呼吸噴在身前一小片枯草上,草葉微微晃動。
他握著另一支湯姆遜,槍口微微調整著角度,粗壯的胳膊肌肉賁張。
四個尖兵毫無察覺地走進了死亡陷阱的中心點。
領頭的伍長似乎覺得這片區域過於安靜,不安地停下腳步,再次用力吸了吸鼻子。
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混合了血腥和硝煙的死亡氣息,似乎讓他的神經繃到了極致。
他猛地抬起手,做了個“停止前進、加強警戒”的手勢。
就在他手勢落下的那一瞬間!
“拉!”
古之月的蘇北腔像炸雷般在死寂中爆開!短促、決絕,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操你姥姥的!
給爺死!”
趙大虎幾乎是吼出來的,積壓的殺意和緊張在這一聲吼叫中徹底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