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啥子嘛吵，腦殼痛…還不如眯一會兒。”
旁邊的劉愛民，同樣操著濃重四川口音，立刻應和：
“就是就是，格老子的，困死老子咯。”
就在這雞飛狗跳、唾沫橫飛的當口，一陣急促但刻意放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眾人瞬間像被掐住了脖子，爭吵聲戛然而止，所有目光刷地一下投向聲音來處。
連長古之月那瘦削挺拔的身影，像一柄出鞘的刺刀，無聲地切開了昏沉沉的夜色。
他身後，跟著營長李定國。李營長臉上沒什麼表情，但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像淬了火的鋼。
林子裡的空氣陡然繃緊，剛才還吵得麵紅耳赤的兵痞們，此刻都屏住了呼吸。
徐天亮和孫二狗互相狠狠瞪了一眼，悻悻地縮回各自的掩體，眼神卻都黏在了兩位長官身上。
古之月走到眾人中間，目光銳利地掃了一圈。他開口，是沉穩的蘇北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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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閉嘴。”
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像一塊冰砸進滾水裡，瞬間鎮住了場麵。
李定國營長上前一步，直接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興奮，像地底奔湧的熔岩：
“吵夠了？
有力氣吵，不如留著明天給老子使！”
他環視一張張疲憊而緊張的臉，月光勾勒出他們臉上深刻的溝壑和未乾的血汙。
李營長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戰鼓擂響：1型75毫米山炮營，1a1型105毫米重炮營——到了！
把狗日的鬼子，給老子包圓了！”
“啥？！”
孫二狗猛地從地上彈起來，眼珠子瞪得溜圓，幾乎要凸出眼眶，東北話都劈了叉，
“包…包餃子了？
重炮營？！”
“我的個乖乖！”
鄭三炮手裡的擦槍布啪嗒掉在地上，河南腔調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105的大家夥？
乖乖哩個咚！
那動靜…不得把天捅個窟窿？”
死寂被徹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粗重的吸氣聲和壓抑不住的騷動。
小周和劉愛民互相抓著胳膊，激動得直哆嗦，嘴裡喃喃著四川話：
“要得！要得！
格老子硬是要得！”
徐天亮嘴巴微張，剛才吵得最凶的他，此刻像被施了定身法，隻有喉結在急速地上下滾動。
李定國銳利的目光最後落在古之月臉上，一字一頓，斬釘截鐵：
“明天早上八點整，重炮覆蓋鬼子陣地！
炮火延伸後，你們偵察連，就是全軍的尖刀！
給老子中心開花，打穿東側鬼子聯隊主力的防線！
撕開它！配合主力，吃掉這個聯隊！
最好——”
他頓了一下，眼中寒光暴射，
“把那個鬼子聯隊長的腦袋，給老子擰回來！”
“中心開花…”
古之月低聲重複了一遍，牙關緊咬，下頜的線條繃得像弓弦。
他猛地抬頭，眼中沉寂的火焰瞬間被點燃，燒得通紅：
“是！營長！
保證完成任務！
尖刀連，捅他狗日的！”
“捅他狗日的！”
壓抑的、帶著血腥味的低吼瞬間在偵察連的陣地上爆發出來，彙聚成一股無形的激流。
徐天亮、孫二狗、鄭三炮、小周、劉愛民…剛才還在為戰功吵得不可開交的麵孔，此刻隻剩下同一種猙獰的渴望。
疲憊被一掃而空，一種近乎狂暴的殺氣在黑暗中彌漫開來。
兵痞們像一群嗅到血腥的餓狼，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幽幽的綠光。
李定國用力一拍古之月的肩膀，沒再多說一個字，轉身大步消失在夜色裡。
他帶來的消息，如同在滾油裡潑進一瓢冷水，徹底炸開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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