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獸之災還未完全平息,積攢已久的怒火卻是一衝而起。
夏利帝國和圖爾頓王朝聯手,自兩側向奧特斯帝國進軍,而南大陸人自下而上,直指帝國的心臟。
一年時間都不到,帝國這頭昂首的雄獅,就被三股力量撕扯成了碎片,蠶食殆儘。
可夏利帝國與圖爾頓王朝就戰利品的分贓又起了齷齪,戰火再起。
整個大陸再一次重現了上古時期諸神廝殺,狼煙四起,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場景,處處都被戰爭所籠罩。
那天赫莉婭如願帶走了斯戴莉,帶走了她的屍體,放走了她的靈魂。
帝國有紅白兩朵玫瑰,紅玫瑰赫莉婭和白玫瑰斯戴莉,代表著帝國最美麗的富貴花。
但她記得她這個姐姐說過,她其實並不喜歡白玫瑰。
看上去很寡淡無味,呆板無趣。
雖純潔無瑕,但卻又那麼不真實,令人哀傷。
她更喜歡紅玫瑰——
豔麗,鮮活,熱烈,帶著些傲氣,不屈於人。
所以她把斯戴莉葬在了一片紅玫瑰海之中。
她親手送她上了路,剖出了她腹中那個吸血蟲,想儘辦法把她恢複成原先那個溫柔善良的帝國公主的模樣。
還為她打造了一口水晶棺,棺底鋪上了好幾層柔軟的毯子。
她這人嬌嫩得很,棺材太硬了會硌著她,她睡不好。
為什麼是水晶棺?
因為她不知道從哪裡聽來了什麼,昏迷的公主被路過的王子親吻一口後醒來,與王子過上了幸福快樂的日子的故事。
三歲小孩聽了都不信,她卻一直信以為真,說她也想遇到一個那樣能讓她奉獻一生的人。
而那個公主正是睡在水晶棺內,所以她希望自己死後能葬在水晶棺內。
這樣即便這輩子不幸福,下輩子或許就能幸福了。
罷了,她既然都死了,說這些也沒用,便全了她這傻兮兮的心願吧。
從救人出來到最後給斯戴莉立碑,全都是赫莉婭親力親為。
即便她的身影已經淡到幾乎要看不見了,馬上就要散了,她卻依舊執著要自己做。
“我真的搞不懂你。”沃特西塞看著她忙碌的身影,麵色複雜。
“你究竟是恨她還是愛她?”
說愛,她又能在對方婚禮說出那怨毒的話,生前對她做那麼多惡毒的事,要將她逼死。
說恨,她又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勸她離開,想儘辦法想把她推出火坑。
還會記得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會把她說的那些看似玩笑的話記在心裡,到最後為了她親手布置她的墳墓。
便是曾經揚言最愛她的那些人都做不到這些。
“這不重要。”
赫莉婭吹去石碑上的灰,仔細瞧著她刻上去的字,眉頭微蹙,似乎有些不滿意。
“你一生的起起落落都與她有關,這怎麼不重要?”
沃特西塞走了過來,俯身看向赫莉婭手中的石碑,視線掃過上麵的字。
【這裡長眠著一位渴望自由、渴望愛的女人。
而她現在自由了。】
不是誰的姐姐妹妹女兒妻子,不是什麼帝國公主,更不是什麼王朝皇後,而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
一個一生都在追求愛,最後卻死於恨的女人。
“你這碑文寫的,旁的人看到也不知道這裡葬著的究竟是誰啊……”沃特西塞更加不解了。
赫莉婭簡直就像一個多麵體,祂自以為自己足夠了解她了,可對方又會在不經意間展露出祂全然沒見過的另外一麵。
讓人完全看不懂。
“為什麼要讓彆人知道她是誰?”赫莉婭反問道,“是要讓人記得她生前的光輝燦爛,還是要人回憶她的淒慘屈辱?”
“就讓她乾乾淨淨,無牽無掛地走吧。”
“可不能再讓這世間的醃臢齷齪,又玷汙了她自由的靈魂。”
她伸手撫過石碑上的文字,有些出神道:“反正這個世界上,記得她的就隻有我了。”
“隻要我知道她在這,就足夠了。”
沃特西塞沉默良久,最後肯定道:“你愛她。”
“我從未否認。”赫莉婭背靠著石碑,手裡正編著花環。
即便荊棘將她的雙手刺得鮮血淋漓,她卻好像感受不到痛似的,繼續編著。
“那恨呢?”沃特西塞追問。
赫莉婭的手稍稍頓了頓,“我曾控製不住地恨過她。”
“控製不住?”沃特西塞捕捉到了關鍵詞。
她緩緩抬起頭,望向自己的身體,“你不是早就察覺到了嗎?”
“那些不屬於我們的,卻出現在我們身上的,異常。”
“你知道原因?告訴我。”
沃特西塞急切地抓住赫莉婭的手,表情有些激動,但瞳孔深處,卻暗藏著一絲恐懼。
祂既期待那個答案,卻又害怕知道那個真相,祂很矛盾。
赫莉婭沒有回答祂,掙開了祂的手,慢慢站起身來,將已然成形的花環輕輕放在石碑上。
她注視良久,才轉身離開,“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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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幕,已經上演了。”
人族之間的戰爭,最後不可避免地上升為神戰。
秩序正走向崩潰,戰爭在崛起,混亂無處不見,邪惡遍地滋生。
沃特西塞突破了她身軀的限製,重返神位。
摩拳擦掌後,第一刀就砍向了赫茲曼利塔。
即便祂嘴上說著自己不恨,不記仇,不會報複,說什麼成王敗寇,輸了就是輸了。
可最後重獲力量再返神位,不還是先去報仇了嗎?
怎麼好意思說彆人虛偽?
秩序與戰爭打得那叫一個天崩地裂,其餘諸神也各自站隊,最後演變成群神之間的鬥爭。
以前積攢的恩怨,結下的梁子,到這一刻全部爆發。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沒仇也為著利益或打著興趣來攪渾水。
赫莉婭快散了,她的靈魂之所以能在此世彌留這麼久,還是托她母親的福。
不管是六歲時她想上吊差點死掉,喚醒了沃特西塞,但最後祂卻沒能奪走身體的控製權。
還是她死了之後靈魂能夠留在這世間,沃特西塞依舊被拘束在她死去的身體裡,無法重返神位。
這些都是她母親的手筆,她一次又一次救下了她,一次又一次在保護著她。
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也是赫莉婭最對不起的人。
她漫步在焦黑猩紅的土地上,越過一具又一具慘死的屍體,望著遠處黑紅的天幕,以及衝天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