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昨日他才見過母後,那時太後氣血充盈、容光煥發,絲毫不顯憔悴與老態。
為何僅僅過了一夜,便滄桑到了此種地步?
見皇帝直勾勾盯著自己,太後胸臆間怒意更盛。
臨出門前,她特地拿起銅鏡照了無數次,怎會不知自己究竟是何德行?
仿佛被無數蟲豸蛀空的朽木,僅剩下最外麵那層空殼子,內裡的精氣根源已失,隻是勉力支撐罷了。
若是再得不到藥膏,可以想見後果有多可怖。
“陛下,哀家一夜未眠,思量再三,才想著與你商議一番。”太後道。
皇帝肅容以待,“母後有話不妨直言。”
“你可知太子做了何等荒唐的行徑?竟將與大月做生意的糧商都給召回京城了,連一粒稻穀都沒留在大月。
陛下也知道,大月百姓早就改種花卉,國內存糧無多,若放任不理,大月勢必會淪落至民不聊生、易子而食的慘狀,造孽啊!”
太後以手扶額,滿麵痛苦,仿佛快被太子氣病了。
皇帝歎息道:
“原本朕也覺得,兩國邦交是頂頂緊要之事,萬不能容許有絲毫閃失。
可大齊的誠意有了,大月卻似貪婪至極的螞蟥,狠狠咬住大齊的血肉不放,且還不知感恩。
僅憑月懿的所作所為便能看出來,大月皇室都是白眼狼,他們得隴望蜀不知饜足,就算大齊舍棄再多利益,這些人也不會有半點動容,反而還會想方設法蠶食大齊疆土。”
皇帝給太後斟茶,勸說:
“太子在召回糧商前,曾將此事稟報給朕,朕也允了。”
太後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怎麼也沒想到,皇帝竟縱容太子胡鬨。
“那可是數百萬條人命,陛下真能狠得下心?”太後語調高亢而尖銳。
“往日大齊未與大月建交,百姓照樣衣食無著,難道過了兩年舒坦日子,就將先前的經曆儘數拋之腦後了嗎?
大月國庫存糧確實不多,但他們氣候炎熱,漫山遍野儘是吃食,也不至於真像母後擔憂的那般,成為途有餓殍的人間煉獄。”
皇帝出言反駁,麵上閃過訝然。
太後向來不願插手朝政,緣何突然關心起大月百姓的處境?
聯想到以往月懿公主時常出入壽安宮,或許和太後有私交,皇帝忍不住提醒:
“母後,月懿居心叵測,狡詐非常,您千萬不能輕信了她。”
太後隻覺得嘴裡一陣發苦。
也不知那藥膏究竟是何物調配而成,功效卓著也便罷了,戒除的反應竟也如此磨人,險些要了她半條命。
內心煎熬無比,太後卻不敢表露出來,苦笑道:
“陛下心中自有成算,就算哀家磨破了嘴皮子,你也不會改變想法,隻是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你身為大齊帝王,應施行仁政,而非受旁人蠱惑,將人命置之不顧。”
“大月百姓餓不死,隻是會吃些苦頭罷了,況且這是大月皇室該擔憂的事情,與我們並無瓜葛。”皇帝有些不解。
他不明白,太後為何不將目光放在大齊百姓身上,反而如此關注彆國。
這豈不是本末倒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