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以英看到她來,很是高興,拉著她在身邊坐下。
“吃了沒?”
穆萱點頭,劉以英卻還是拿了碗筷給她,給她夾了一些涼菜。
長者賜,不敢辭。
穆萱厭惡自己腦子裡竄出來的這些陳詞濫調。
雖然飯菜很豐盛,但是那些都是剩菜,她不想吃。
卻沒有拒絕的勇氣。
穆萱吃著碗裡的菜,味同嚼蠟。
劉以英不明所以,仍舊時不時給穆萱夾一些涼了依舊能吃的菜。
“上次幫幺爸搬東西,”
堂屋裡響起了一個尖厲的聲音,在一眾嗡嗡低語的聊天聲中顯得格外突兀。
穆萱抬起頭,看向說話的人。
是二伯家的二兒子穆軍。
穆萱望過去的時候,正好跟他視線交彙,僅僅一秒,穆軍先錯開了眼神。
穆萱心裡一沉,不知道接下來他要說什麼,但是肯定沒有好話。
她垂目,但是耳朵和餘光一直留意著那邊的動靜。
穆軍繼續說:“有我,有東東,搬完了幺爸都沒說請我們吃頓飯。回來還是我和東東自己找的順風車。”
條理清楚的埋怨。
穆萱微微蹙眉,很想大聲吼出來:我爸沒你那麼多心眼,你要是餓了直接跟他說幺爸我們餓了不行嗎?又不是外人,非要搞些虛頭巴腦的所謂禮節嗎?再說了,像你這種背後說人是非的晚輩,一樣不懂禮,沒家教……
如果換做小時候在大通鋪唱歌跳舞的那個穆萱,這些話肯定不假思索就能立刻脫口而出,維護自己的父親。
但是此時此刻的穆萱,像是被鹿子橋上的鹿帶走了魂一般,傻愣愣地坐著,開不了口。
她右手握著筷子,將碗裡的一坨土豆狠狠地碾成兩坨,三坨……搗成了土豆泥。
放在腿上緊緊攥成拳頭的左手,四個手指的指甲狠狠地刺激她的掌心。
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壓過她心裡泛起的痛意。
突然,她的拳頭被一個溫暖的手掌給包住。
穆萱閃著星光的眼睛扭頭一看,是祖母。
劉以英的唇角擠出來一個很淡很淡的笑容,還朝穆萱眨了眨眼睛。
在這個敏感的時刻,給予她唯一的溫暖。
穆萱卻接受不來。
屋子裡的人可能人人都聽到了吧,也都覺得不妥。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她父親說話,即便那些人是他的父母、兄弟、子侄、或遠或近的親戚。
但是穆萱埋怨不了任何人,她才是這其中最懦弱又不堪的人。
因為她作為唯一的女兒,亦沒有開口幫自己的父親辯駁一句。
“再吃點兒花生。”劉以英遞給她一把剝好的花生。
“奶奶不用了。”
穆萱嘴上說著不用,但是目光觸及劉以英的眼睛時,還是拿了一顆喂到嘴裡。
目光收回的時候,無意瞥到了姑父廖國輝。
穆萱低下了頭,姑父一定非常瞧不起她吧?
小學轉學的第一個學期,穆萱住在廖家。
姑父廖國輝是個出租車司機,九十年代的出租車司機,車子還是自己買的。
在那個年代,在他們那樣的小縣城,姑父是個很厲害的人。
在姑父家住的那段時間,穆萱看到了一種不同於他們家的生活節奏。
不屬於她,卻是她向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