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蘊低低地笑出了聲。
“你真傻啊。”
她的聲音輕柔,卻似帶著一絲破碎的顫音。
其實,她從踏入這宮殿的那一刻起,就已然抱著必死之心。
她從未想過他是這樣溫柔的一個人。
絞心蠱發作時間還未到,她難得能有幾日這麼清閒的時光。
此刻,就偷偷懶吧。
這般想著,她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竟真的靠在汐涯懷裡睡著了。
汐涯垂眸看著懷中恬靜的少女,手腕間的蠱印還明滅可見。
他沉思片刻,離開了寢殿。
門口,他的鮫人近侍滿臉擔憂地看向汐涯,欲言又止:
“陛下,此女來路不明......”
“無妨。”
他記得初見沈蘊時,那將死未死的眼神,那雙眼睛裡的絕望與掙紮,都讓他想起幾百年前被剜心的母親。
他是這片海域最強大的人,同樣也是最寂寞的人。
她那點本事自然是傷不了他的。
——除非他願意。
夜裡,沈蘊悠悠轉醒,迷蒙的雙眼四處搜尋著汐涯的身影。
可空蕩蕩的寢殿裡,除了她再無他人。
她走出寢殿,在宮殿裡慢慢晃著,卻走到一片淒涼的荒蕪之地。
由於這地方實在和周圍金碧輝煌的宮殿格格不入,仿佛是被世界遺忘的角落,她便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映入眼簾的是跪在地上的汐涯,他的身影看著十分落寞。
此刻他正在一塊石碑前徒手挖著,動作緩慢而執著,將漂亮的珊瑚小心翼翼地埋了進去。
好像察覺到了她的到來,汐涯回頭看了看她。
“你怎麼找到了這裡?”
“醒了見不到你,便來找你。”
他無奈地笑了笑:“是我不好,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我便想著給她送一些夜光珊瑚,她生前很喜歡這些漂亮東西。”
沈蘊看著他被砂礫割破的雙手,皺了皺眉。
“疼嗎?”
汐涯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看了看自己流血的雙手,輕笑道:“比看著所愛之人死去好些。”
沈蘊隻覺得喉間發緊。
她怎麼會不知道這種痛呢?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失去親人的難過。
眨了眨馬上要落淚的眼睛,她走到汐涯麵前,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抱緊了他。
仿佛這樣就能將彼此的傷痛都分擔一些。
自己的懷抱瞬間便有了回應,她感覺自己被圈入溫暖的雙臂之中。
“出來找我,怎麼不多穿點?”
汐涯的聲音輕柔,帶著一絲責備。
“也罷,是我不好,沒有讓人知會你一聲,以為你不會醒的如此早。”
說完便將她打橫抱起,向寢殿走去。
那曖昧的姿勢看的一路上的小蚌精和珊瑚精都紛紛聚在一起,竊笑打趣著這位情竇初開的鮫人皇。
汐涯假裝威嚴地瞪了瞪她們,她們卻不以為意,笑嘻嘻地跑開了。
這足以看出他平時是多麼溫和的一個人。
真好啊,他不知受了多少的苦,來為這些無家可歸的海妖建造一個家鄉。
儘管不想承認,但是她確實後悔了。
她竟然想傷害一個受儘折磨卻願意溫柔對待她的人。
回到寢殿後,汐涯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上,為她蓋好被子。
“這幾日不要到處亂跑,養好身子之後我會陪你慢慢逛。”
沈蘊看著他為她前後忙碌的身影,心中的愧疚愈發濃烈。
夜晚,她的絞心蠱開始有了反應。
還沒到發作的日子,那便隻能是汐冥在喚她。
她沉了沉心頭的酸澀,打開了窗戶。
汐冥的側影出現在窗口,他斜睨著沈蘊,說道:
“你做的很好,看樣子汐涯已經對你動了心。”
沈蘊沒有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