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許蒔安已登上蛛神廟觀星台。
俯瞰苗疆,七十二寨炊煙交錯如織,銀鈴聲隨山風漾起清波——每戶屋簷下的驅蠱鈴,都嵌入了從母巢繳獲的青銅齒輪。
簷角銅鈴忽而齊鳴,清脆聲波蕩開薄霧,許蒔安循聲望向祭壇方向。三日前崩塌的母巢遺址上,竟有翠竹破岩而出,竹節間鼓脹的苞衣正隨音律裂開。
“是蠱神蝶!”采藥少年驚喜的呼喊驚飛雀群。
千萬隻藍翼銀斑的蝶從竹苞中湧出,翅尖金粉隨風飄落。沾到金粉的枯木逢春,被蠱毒侵蝕的焦土萌發新綠,連寨中病患結痂的傷口都綻放出蝴蝶狀花紋。
最年長的司蠱婆婆渾濁眼底泛起淚光:“祖訓記載,蠱神蝶百年一現,食儘汙穢而化靈。”
溫可夏倚著新鑄的青銅藥鼎,指尖逗弄停駐鼎耳的靈蝶:“都說苗疆神蝶能活死人肉白骨,我原以為是話本裡胡謅的......”
“這可不是虛言。”許蒔安將琉璃鏡片對準蝶翼的透明脈絡,冰裂紋鏡框映出他微蹙的眉心,“母巢崩塌時湧出的地脈靈氣,喚醒了沉睡千年的原始蠱種。”
他忽然屏住呼吸——隨著指尖輕觸,靈蝶振翅抖落的金粉在放大鏡下化作流動的星河。無數發光的微管正與百會、神庭諸穴遙相呼應,“看見了嗎?它們才是苗疆醫術的本源。”
次日,苗疆梯田上,獵戶用陰蛛殘甲製成掘土器,將蠱蟲腐蝕的荒坡開墾成藥田。第一茬播種的竟是許蒔安改良的“抗毒旱稻“,稻穗上凝結的露珠可解尋常蠱毒。
竹樓裡,少女們將淨化後的蛛絲紡成銀紗,編織的窗簾遇毒霧會自動收緊成過濾網。每家梁柱皆嵌著青銅鈴齒輪,晨昏定時釋放驅蟲聲波。
醫塾晨課上,老司蠱演示如何用蠱神蝶粉拔毒,許蒔安則講解顯微鏡下的病原體。苗童們嬉笑著給蠶蟲起漢文名字,最胖的那隻竟被孩童門戲喚為“許大壯”。
午間義診時,許蒔安特意換上那件月白底繡著靛青纏枝紋的苗褂。銀絲勾勒的蝴蝶暗紋在陽光下振翅欲飛,這是十八寨長老們特意授予他的“百草衣”。
竹案前,曾經抗拒漢醫的苗疆青年們,如今捧著祖傳骨刀虛心求教。
“許醫師,”烏蒙大祭司的弟子舉起發黑的藥杵,“您教的沸煮消毒法,能不能刻成避瘟蠱紋?”
許蒔安笑著將藥杵浸入蝶繭熬製的碧湯,蝕刻的毒痕竟化作神農百草紋。
暮色降臨時,蓧白領著姑娘們登上曬藥台。她們將蠱神蝶粉混入茜草汁,在祭壇長階上描繪十二幅《藥祖巡山圖》。最後一筆畫完時,所有顏料突然泛起熒光——
畫中草藥隨風搖曳,真實藥香漫山遍野,山徑上的腳印化作螢火,為夜歸人引路。月光掃過岩壁時,顯出血脈般交織的“苗年祭”古紋。
“七日後苗年祭典,”溫可夏忽然現身,指尖凝霜截住一片蝶鱗,“按苗疆古禮,該由解開蠱禍的英雄點燃聖火。”
“我的許大夫,”溫可夏寵溺地看著正在整理藥材的許蒔安,“大家可都推崇你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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