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風忽然變急,老槐樹的斷繩“啪嗒”落在天井,驚起群飛蛾——翅粉沾著黃表紙的墨字,竟在雪光裡顯出“司禮監”三個字。張小帥摸出父母的殘牌與斷簪,斷角與簪頭相抵,在“齒輪陣圖”上投出完整的獬豸影——獨角雖斷,卻踩著陣眼的“寅時”標記,像在踏碎所有用冤魂砌成的“長生夢”。
“老仵作,”他忽然指向地窖入口,那裡的青磚縫裡滲著微光,“丹爐的‘鎮魂陣’核心,就在地窖最深處——當年爹用斷角獬豸破了外層機關,卻被王典史困在‘寅時井’,用他的血養陣。”驗骨刀插入陣圖的斷角標記,“哢嗒”聲裡,地板翻轉,露出向下的石階,黴味混著鐵鏽味撲麵而來,“現在,該讓這‘養魂陣’,嘗嘗醒魂草的滋味了。”
三人踩著石階往下,醒魂草燈的光掃過石壁——每隔三尺,就嵌著具童男童女的骸骨,腕間係著褪色的紅繩,繩頭拴著青銅鈴鐺,正是貨郎臨死前攥著的同款。大牛忽然停住腳步,燈籠光映著骸骨指縫裡的碎布:“頭兒!這布料……跟王典史轎夫的衣服,一個料子!”
“是他們用官服碎布哄孩子,”老王的煙袋鍋子敲在骸骨腕間的鈴鐺上,清響裡混著丹毒的嗡鳴,“趙貪廉扮成‘獬豸仙長’,說戴這鈴鐺能‘避鬼’,其實是用鈴鐺聲引孩子進地窖——您瞧這鈴鐺的紋路,全是丹爐的‘時辰刻’。”
地窖儘頭,青銅丹爐泛著冷光,爐身刻滿“寅卯辰巳”的時辰紋,爐蓋中央嵌著父親的獬豸佩,斷角處凝著黑血,竟在醒魂草燈的照映下,漸漸析出白色結晶——是丹毒與獬豸血相衝,生成的“鎮魂砂”。張小帥摸出殘牌斷角,斷角對準爐蓋的缺口,齒輪與斷角咬合的瞬間,丹爐忽然發出“哢嗒”響,爐蓋縫隙裡飄出淡紫的煙——是鏡花粉混著丹毒,當年用來製造“鬼宅幻覺”的毒霧。
“捂住口鼻!”老王忽然將煙袋鍋子塞進爐蓋縫隙,煙油混著醒魂草香,竟將毒霧逼回爐內,“大人,這丹爐的‘心臟’,就在爐蓋底下——當年他們用您父親的血開爐,如今咱用他的殘牌關爐!”
大牛忽然舉起“鬼麵盾”,盾牌邊緣的油香堵住丹爐的出煙口:“頭兒,俺聽說丹爐裡藏著‘藥引名冊’,就在爐蓋的暗格裡!”驗骨刀插入爐蓋縫隙,青銅板翻轉,露出用油紙包著的名冊——紙頁間夾著母親的銀簪,簪頭斷角獬豸紋,竟與名冊第一頁“張正明”的名字,嚴絲合縫。
“爹,娘……”張小帥翻開名冊,第三頁畫著個歪扭的“張”字,旁邊記著“張小兒,七歲,獬豸血引”——是他當年的生辰八字。紙頁邊緣用丹蔻寫著母親的絕筆:“正明,帶小兒走,娘守陣眼”。此刻銀簪的斷角觸到他掌心的疤,像母親的指尖,隔著七年光陰,輕輕擦去他眼角的雪粒子。
地窖忽然震動,老槐樹的根須穿過石壁,纏住丹爐的齒輪——那些用童男童女骸骨煉就的“鎮魂根”,此刻在醒魂草的光裡,漸漸褪成白色。張小帥望著丹爐上父親的獬豸佩,斷角處的光竟與他腕間的刺青共鳴,形成光鏈,從丹爐陣眼,直通地麵的提刑司木牌。
“王典史,”他忽然對著地窖上方開口,驗骨刀挑起名冊,“七年前你用‘齒輪計劃’毀了提刑司,三年前用‘鬼宅’殺了貨郎,現在——”丹爐齒輪在光鏈中緩緩倒轉,“該讓你的‘算盤’,跟這丹爐一起,碎在醒魂草的光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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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上方傳來腳步聲,王典史的肥臉從石階探下來,八字胡上凝著霜花,卻在看見名冊的瞬間,瞳孔驟縮:“你、你竟敢毀了丹爐!司禮監的人……”“司禮監?”張小帥忽然笑了,斷角獬豸佩在丹爐火光裡泛著血光,“當年他們用‘長生夢’喂飽你們,你們用‘鬼宅’喂飽恐懼——但你忘了,”他忽然指了指丹爐周圍的骸骨,“這些孩子的骨頭,比你們的丹爐硬;我爹娘刻在骨頭上的‘冤’,比你們的算盤響。”
老王忽然將煙袋鍋子砸向丹爐的“寅時”紋,火星濺進齒輪縫,竟將“寅”字燒成“迎”——迎接公道,迎接天亮,更迎接所有被埋在凶宅地底的真相,終於破土而出。大牛舉起“鬼麵盾”,盾牌上的鬼臉在火光裡瞪大眼睛,竟像是活了過來,盯著王典史腰間的算盤珠子,一顆顆震落。
“張旗牌,”王典史忽然跪地,肥手攥著雪粒子,“是趙貪廉逼我的!他說司禮監要‘獬豸血’開爐,我……”“所以你就把我爹騙進凶宅,剜了他的佩牌,用他的血養丹爐?”張小帥打斷他,驗骨刀抵住他腰間的玉佩——斷角獬豸佩,正是當年從父親身上剜下的那枚,“你瞧這佩牌的斷角,跟我的殘牌嚴絲合縫——當年你剜牌時,是不是也聽見我爹說,‘獬豸斷角,天理不絕’?”
王典史忽然劇烈顫抖,肥臉貼在丹爐的青銅壁上,竟將爐身的“時辰紋”壓出凹痕:“我錯了!我隻是個小吏,司禮監說……”“錯的不是你,是讓‘活人作餌,鬼作倀’的世道。”張小帥忽然望向地窖上方,提刑司的木牌在風雪裡巋然不動,“但從今天起,這世道該醒了——就從這凶宅開始,從你王承業開始,從所有用冤魂換長生的‘活鬼’開始。”
老槐樹的根須忽然收緊,丹爐的齒輪“哢嚓”碎裂,父親的獬豸佩從爐蓋脫落,斷角處的光卻越發明亮,竟將整個地窖照成白晝。張小帥撿起佩牌,斷角與殘牌相抵,終於拚成完整的獬豸——獨角雖斷,卻昂首挺胸,蹄下踩著碎裂的齒輪,嘴裡銜著母親的銀簪,簪頭的蓮瓣,此刻竟沾著醒魂草的露水,緩緩綻開。
雪粒子忽然停了,東方泛起魚肚白,提刑司木牌上的“張”字,被初陽染成金紅。老王將煙袋鍋子插進丹爐的裂縫,煙油混著爐灰,竟在雪地上寫出“還魂”二字——不是鬼還魂,是公道還魂,是斷角獬豸的魂,終於回到了人間。大牛忽然舉起燈籠,燈光穿過地窖的通氣孔,照在天井的碎瓷片上——人麵瓷片的眼窩孔裡,雪粒子融成水珠,順著“冤”字刻痕往下淌,竟在青磚上,衝出一條通向正堂的“光渠”。
張小帥望著初陽下的凶宅,破窗上的三角洞,此刻正對著老槐樹的斷角——陽光穿過洞口,在正堂的《獬豸圖》上,補上了父親當年沒畫完的眼。那雙眼,此刻正望著丹爐碎裂的方向,望著王典史被衙役拖走的方向,更望著提刑司木牌上的“張”字——那是姓氏,是斷角,是刀,是光,是所有被侮辱與被損害者,終於等到的、可以抬頭做人的理由。
“爹,娘,”他對著初陽輕聲道,“凶宅的雪化了,童謠的咒破了,齒輪的賬清了——現在,該讓這天下,見見提刑司的光了。”
老槐樹的枝椏忽然“嘩啦”抖落積雪,露出藏在樹洞深處的獬豸木雕——不知何時,斷角處竟長出了新的枝椏,椏間綴著醒魂草的花苞,在初陽裡輕輕顫動,像在說:“瞧啊,斷角的獬豸,開花了——開在凶宅的廢墟上,開在冤魂的骨血裡,開在所有以為黑暗永不退散的人,抬頭就能看見的、光裡。”
《屍語者手記·凶宅秘錄》
第四章:壓價與暗流
酉時初刻,城西牙行的油燈在風雪裡晃出昏黃的圈,劉三的算盤珠子在掌心轉得飛快,鼠須筆懸在契約上方,筆尖抖落的墨團洇開紙頁,像極了凶宅天井裡積年的血垢。“張旗牌,這宅子您也瞧了,”他賠著笑,算盤珠子“劈啪”響,肥手指著契約末尾的“凶宅免責”條款,“前前後後三任房主非死即瘋,彆說十兩,就是五兩銀子,尋常人家也不敢接——您要是真想要,咱往高了說,八兩!不能再少了!”
張小帥指尖敲了敲契約上的“槐安巷甲字七號”,墨字下方用朱砂畫著歪扭的“鎮鬼符”,正是王典史常用的花押變體。他忽然想起地窖裡挖出的賬冊,其中一頁記著“劉三,牙行中人,月奉三兩,專司凶宅誆騙”——此刻這人堆笑的模樣,跟賬冊裡畫的“鼠首獐目”像極了。“八兩?”他忽然笑了,驗骨刀敲了敲算盤邊緣,刀刃映著劉三驟縮的瞳孔,“七年前趙貪廉抄家時,這宅子作價八百兩,如今你說八兩?”
劉三的算盤珠子“嘩啦”散落,忙不迭蹲身去撿,鼠須筆帽滾到張小帥腳邊——筆杆刻著“王記”二字,與王典史轎夫腰間的佩飾同款。“官、官爺明鑒!”他擦著冷汗站起身,算盤珠子在掌心轉得更急,“自打鬨了鬼,這宅子就跟燙手山芋似的,牙行上下誰不提‘槐安巷’就哆嗦……”他忽然壓低聲音,湊近張小帥耳邊,“您是提刑房的官,該知道這宅子裡不乾淨——前幾日貨郎死的時候,那鏡子裡的‘沒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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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臉鬼?”老王忽然從陰影裡走出,煙袋鍋子敲在劉三肩頭,火星濺進他衣領,“是你讓人在鏡麵上塗鉛粉,再從窗外戳破窗紙,讓貨郎看見自己的影子吧?”他忽然抖開手裡的黃表紙,正是從凶宅牆縫裡撕的半截童謠,“‘活人作餌鬼作倀’——劉三,這童謠怕是你編的,專門哄騙百姓怕鬼,好替背後的人壓房價吧?”
劉三臉色驟變,鼠須筆“啪嗒”掉在契約上,墨汁暈開“凶宅”二字,竟成了“冤宅”。他忽然指著張小帥腰間的殘牌:“您、您不是來買房的,是來查案的!王典史早說了,提刑房的人要是敢碰槐安巷……”“王典史?”張小帥忽然揪住他後領,驗骨刀抵住他腕間的刺青——褪色的獬豸紋,獨角處缺了半截,正是當年趙貪廉給手下人刺的“齒輪標記”,“說,你替王承業做了多少回‘凶宅生意’?綢莊掌櫃的死,是不是你幫忙偽造的上吊現場?”
劉三渾身發抖,算盤珠子“劈裡啪啦”掉在地上,滾進油燈照不到的暗角:“我、我就是個跑腿的!王典史說,隻要把凶宅賣給外鄉人,再散布鬨鬼的傳言,就能把提刑房的人擠走……”他忽然指著契約上的“八兩”銀價,“這價也是他定的!說要是您敢接,就……就……”
“就斷了提刑房的經費,讓咱們在凶宅裡自生自滅?”張小帥接過話頭,指尖劃過劉三衣領內側的暗紋——用丹蔻寫的“寅時三刻,毀證”,正是王典史的密令,“可惜他忘了,提刑司的刀,從來不是靠銀子磨的。”他忽然鬆開手,將契約推回劉三麵前,“八兩銀子太貴——這宅子,我出三兩。”
“三、三兩?”劉三差點沒站穩,算盤珠子在腳邊滾成一團,“官爺,這連地基的青磚錢都不夠……”“夠了。”老王忽然將煙袋鍋子磕在契約上,火星燒掉“凶宅免責”的條款,“三兩銀子,買的是這宅子的‘冤’——你背後的人怕這‘冤’,可咱們提刑房,專門收‘冤’。”他忽然指了指劉三掉在地上的筆杆,“何況你拿了王典史的月奉,總得替咱們‘美言’幾句——就說提刑房花三兩銀子,買了凶宅當衙門,往後順天府的‘鬼’,都得繞著走。”
劉三盯著燒剩的契約,忽然想起坊間傳聞:提刑司的人能讓死人說話,獬豸斷角能辟百鬼。他忽然跪地,磕得青磚“咚咚”響:“小的明白!小的這就去回王典史,說、說您隻出三兩,還說……還說提刑房要在宅子裡擺驗骨箱,讓所有冤魂‘告狀’!”
“記住,”張小帥忽然摸出從凶宅撿的青銅紐扣,扣麵的獬豸紋對準劉三的刺青,“要是敢漏了半句——”他忽然指了指老王手裡的驗骨針,“老仵作的‘屍語二十四針’,能讓你跟貨郎一樣,在鏡中看見‘沒臉鬼’——不過那‘鬼’,是你自己的良心。”
劉三連滾帶爬地跑了,算盤珠子撒了一路,在雪地裡撞出細碎的響,像極了凶宅地窖裡骸骨指節叩擊的聲音。老王望著他的背影,煙袋鍋子在掌心轉了兩圈:“大人,這劉三怕是要去給王典史通風報信——咱就這麼放他走?”
“不放走,怎麼引蛇出洞?”張小帥撿起劉三的鼠須筆,筆杆的“王記”二字在油燈下泛著微光,“王承業以為用‘凶宅’‘鬨鬼’能嚇退咱們,卻不知道,這宅子的每塊磚、每片瓦,都是釘死他的‘棺材釘’——何況……”他忽然笑了,筆尖在契約背麵畫了個斷角獬豸,“三兩銀子買凶宅,傳出去順天府的百姓該怎麼想?怕是要琢磨,這凶宅裡藏的,到底是鬼,還是能讓鬼害怕的人。”
老王忽然劇烈咳嗽,煙油濺在斷角獬豸的畫紙上,竟將“角”字燒成缺口,卻在缺口處顯出個“光”字:“大人,當年您父親查‘齒輪計劃’時,曾在密信裡寫‘凶宅壓價,必有暗流’——如今這‘暗流’,怕是要衝著咱們的驗骨箱來了。”
“來得好。”張小帥將契約折好塞進內袋,觸到父親的殘牌斷角,斷口處的血鏽與契約上的朱砂相抵,“今晚就讓大牛把驗骨箱擺在正堂,再在門窗掛滿醒魂草——王典史要是敢派人來毀證,咱就來個‘甕中捉鱉’,順便讓他瞧瞧,什麼叫‘死人的證據,活人搶不走’。”
夜風裹著雪粒子灌進牙行,吹滅了案頭的油燈,卻在黑暗裡,顯出張小帥腕間的獬豸刺青——斷角處的光,比任何時候都亮,像盞燈,照著劉三踩過的算盤珠子,照著契約上的“三兩”銀價,更照著凶宅方向的夜空——那裡的老槐樹,此刻正被醒魂草燈映成淡綠,像在告訴所有藏在暗處的“活鬼”:提刑房的人,花三兩銀子買的不是凶宅,是公道,是光,是讓所有冤魂,都能抬頭見天的、永不熄滅的火。
《屍語者手記·凶宅秘錄》
第四章:壓價與暗流續)
張小帥指尖敲了敲桌上的青銅紐扣,獬豸紋斷角在油燈下泛著冷光,恰好對著劉三驟然瞪大的眼睛:“劉牙人,這紐扣是在前廳地磚縫裡撿的,”他忽然翻開紐扣內側,用驗骨刀尖挑起一層薄鏽,露出刻著的極小“王”字——筆畫間凝著暗紅血痂,“前朝王姓官員的舊物,如今沾了人血——您說,要是報官說這宅子藏著凶案,彆說八兩,怕是倒貼錢,都沒人敢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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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三的算盤珠子“嘩啦”散落,肥手在桌下掐著大腿——這紐扣分明是王典史去年賞給他的,說是“鎮鬼信物”,卻不想被人從地磚縫裡翻了出來。他望著紐扣內側的“王”字,忽然想起王典史的警告:“若宅子出了事,你的舌頭也該割了。”此刻舌尖發苦,竟比當年吞過的鏡花粉更澀。
“官、官爺說笑了,”他賠著笑,鼠須筆在掌心轉得飛快,筆尖卻戳破了袖口——靛青布料下,腕間的獬豸刺青露了半截,獨角處的刀疤還泛著紅,“這紐扣許是前房主掉的,跟、跟凶案沒啥乾係……”“沒啥乾係?”老王忽然從袖中抖出片碎布,靛青色底紋繡著纏枝蓮,邊緣缺了個紐扣大小的洞,“巧了,這布料是在後宅井台撿的,上頭的破洞,跟這紐扣的尺寸,分毫不差。”
碎布落在青銅紐扣旁,劉三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雪夜——他幫王典史拖貨郎的屍體進井,貨郎袖口的布料勾在地磚縫裡,紐扣“啪嗒”掉進磚縫。此刻碎布上的血漬與紐扣血痂相抵,竟在油燈下顯出個“貨”字——是貨郎臨死前用指甲劃的。
“劉三,”張小帥忽然壓低聲音,驗骨刀抵住紐扣上的獬豸斷角,“你替王承業做了多少回‘毀證’的勾當?綢莊掌櫃的繩子,是不是你用王典史的佩刀割的?貨郎的鏡花粉,是不是你從西廂房的鏡櫃裡拿的?”刀刃劃過紐扣內側的“王”字,竟將刻痕裡的血痂挑落,掉在契約的“凶宅”二字上,“現在,這紐扣就是你的‘牙行憑證’——要麼把房價壓到三兩,要麼,我帶著它去順天府,讓你嘗嘗‘沒臉鬼’的滋味。”
劉三忽然跪地,膝蓋壓碎了腳邊的算盤珠子:“小的招!小的全招!”他抖著從袖中摸出本油布包著的賬冊,封麵畫著齒輪繞丹爐的暗紋,正是趙貪廉的“藥引名錄”殘本,“王典史說,隻要把凶宅房價壓到八兩,再散布鬨鬼的傳言,提刑房就沒錢接宅,司禮監的‘齒輪計劃’就能瞞下去……”他忽然指著賬冊裡的“劉三”條目,旁邊畫著個斷角獬豸,角尖滴著銀錢,“您瞧這賬,小的每次‘辦差’,都記在‘寅時支出’裡,跟、跟貨郎的死時辰,一模一樣!”
老王忽然接過賬冊,煙袋鍋子敲在“寅時支出”的頁腳:“大人,這賬冊的紙頁,跟凶宅西廂房的木板刻痕,用的是同一種朱砂——趙貪廉當年煉秋石丹,就用這朱砂給‘藥引’畫符。”他忽然翻開賬冊末頁,露出用丹蔻寫的“王承業親啟”——是王典史妻子的筆跡,“您瞧這‘業’字的勾筆,跟正堂梁柱的人形刻痕,同出一手。”
張小帥望著劉三抖如篩糠的模樣,忽然想起地窖裡童男骸骨腕間的鈴鐺——那鈴鐺的紋路,跟這青銅紐扣的獬豸紋,都是趙貪廉府上的工匠刻的。“劉三,”他忽然將紐扣按在賬冊的“王”字上,斷角處的光竟讓賬冊紙頁透出暗紋,“回去告訴王承業,三兩銀子買凶宅,是提刑房給順天府百姓的‘醒世價’——若他再敢耍花樣,下一回擺在順天府衙門口的,就不是紐扣,是丹爐裡的‘藥引’骸骨,還有他藏在窯廠的‘齒輪密卷’。”
劉三連滾帶爬地起身,賬冊掉在地上,露出夾在其中的半片人麵瓷片——眼窩孔對著油燈,竟在牆上投出個“劉”字。他忽然想起王典史的話:“提刑司的人都是瘋子,敢跟死人做伴。”此刻望著張小帥腕間的獬豸刺青,忽然覺得這“瘋子”,比任何鬼都可怕——因為他們眼裡的光,能照出所有藏在暗處的“活鬼”。
“小的明白!小的這就去改契約!”他抓起鼠須筆,在契約上“八兩”二字上狠狠劃掉,改成“三兩”,筆尖戳破紙頁,在背麵留下個歪扭的“冤”字,“小的還會告訴街坊四鄰,說提刑房買了凶宅當衙門,往後槐安巷的鬼……鬼都得給官爺讓路!”
夜風裹著雪粒子灌進牙行,吹亂了桌上的賬冊,人麵瓷片的眼窩孔裡,雪粒子融成水珠,順著“劉”字筆畫往下淌,竟在青磚上衝出個“流”字——流的不是水,是劉三額角的汗,是王典史藏了七年的怕,更是所有被“齒輪計劃”碾碎的冤魂,此刻借著提刑司的刀,終於能流出來的、遲到的淚。
老王望著劉三遠去的背影,煙袋鍋子在青銅紐扣上敲了敲:“大人,這劉三雖貪,卻膽小——他這一鬨,王典史怕是要狗急跳牆了。”他忽然指了指賬冊裡的“窯廠密卷”記載,“當年趙貪廉把沒燒完的‘藥引’名冊藏在城西窯廠,王典史怕是今晚就要去毀證。”
“那就讓他去。”張小帥將青銅紐扣嵌進殘牌斷角,斷角處的光竟與賬冊的暗紋共鳴,形成光鏈直指城西,“大牛,你帶醒魂草燈去窯廠,藏在‘寅時窯’的磚縫裡——等王典史的人到了,就把名冊殘頁粘在窯門上,再把咱提刑房的‘斷角旗’插上窯頂。”他忽然笑了,笑容裡帶著刺骨的冷,“讓全順天府的人瞧瞧,所謂‘凶宅鬨鬼’,不過是活人怕死人說話,可死人的話,從來不是鬼話,是人話,是公道話,是哪怕埋進窯廠燒了,也會變成火星子,蹦出來照瞎人眼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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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攥著“鬼麵盾”點頭,盾牌邊緣的油香混著醒魂草味,在風雪裡飄成路標:“頭兒放心!俺把盾牌掛在窯門口,就說‘提刑司查案,閒鬼莫入’——要是王扒皮的人敢撕名冊,俺就用盾牌上的鬼臉嚇他!反正咱的鬼臉,比他們的心腸,乾淨多了。”
雪越下越大,牙行的油燈忽明忽暗,卻照得清張小帥手裡的青銅紐扣——獬豸斷角處的光,此刻竟比油燈還亮,像顆釘子,釘在契約的“三兩”銀價上,更釘在順天府的風雪裡,讓所有路過的人都看見:提刑房花三兩銀子買的凶宅,從來不是鬼的窩,是人的燈,是死人的嘴,是所有被捂住的冤,終於能張開的、喊出公道的嘴。
而那具藏在凶宅地窖的貨郎骸骨,此刻正借著醒魂草燈的光,望著契約上的“三兩”二字——他腕間的鈴鐺,忽然發出細碎的響,不是恐懼,是笑,是終於等到有人替他說話的、輕卻亮的笑。畢竟在這吃人的世道裡,比銀子更貴的,從來不是凶宅的地價,是有人願意蹲下身,撿起地磚縫裡的紐扣,擦開上麵的血鏽,說一句:“這不是鬼物,是證據,是人的血,是鬼的冤,是該讓光來照一照的、藏了太久的真相。”
《屍語者手記·凶宅秘錄》
第四章:壓價與暗流終章)
劉三的算盤珠子“嘩啦啦”滾落在青磚縫裡,肥臉上的笑僵成硬殼,鼠須筆在掌心攥出汗漬:“您、您這是訛人!宅子的凶名是出了名的,跟前朝官司有什麼……”“哦?”張小帥指尖捏著老王遞來的驗骨草紙,紙上的朱砂血漬在暮色裡泛著暗紫——那是從西廂房木板刻痕裡刮下的,混著“駐顏丹”的鉛粉顆粒,“老仵作說,這血漬裡的丹毒成分,跟《禦藥局禁方》裡的‘秋石丹’一模一樣——劉牙人可知道,私煉禁藥、戕害百姓,按《大明律》該判什麼罪?”
劉三的喉結上下滾動,忽然想起七年前趙貪廉被抄家時,衙役們從地窖抬出的青銅丹爐——爐身刻著的“寅卯辰巳”時辰紋,跟張小帥手裡的草紙血漬,竟在記憶裡重疊。他忽然注意到草紙邊緣的毛邊——是用驗骨刀刮取血漬時留下的,刀刃弧度與提刑司獨有的“獬豸紋”刀鞘分毫不差。
“官、官爺明鑒!小的就是個牽線搭橋的牙人,哪懂什麼禁藥……”他的目光忽然掃過張小帥腰間的殘牌,斷角獬豸紋在暮色裡泛著冷光,像極了趙貪廉府上那尊被砸毀的獬豸像,“這宅子的舊主是趙同知,跟小的無親無故,他當年煉什麼藥,小的委實不知啊!”
“不知?”老王忽然抖開卷成煙袋紙的密信——是從劉三鞋底搜出的,“王典史親書‘寅時壓價,卯時散謠’,還說‘事成後分三成藥銀’——劉牙人鞋底的丹砂印子,跟凶宅地窖的丹爐灰,可是同一種。”他忽然用煙袋鍋子敲了敲劉三的算盤,“你這算盤珠子縫裡的鉛粉,怕是從‘駐顏丹’藥碾子上沾的吧?”
劉三猛地往後縮,後腰撞上案頭的油燈,燈油潑在草紙上,竟讓血漬顯出暗紋——是個跪著的小人,頭頂壓著“丹”字,正是趙貪廉密卷裡的“藥引獻祭圖”。他忽然想起王典史的警告:“提刑司的人會讓死人開口,彆讓他們摸到半點藥渣。”此刻死人雖沒開口,可這草紙上的血漬,卻比任何冤魂都可怕。
“我、我招了!”劉三忽然跪地,膝蓋碾碎了腳邊的算盤珠子,“七年前趙大人被抄家,王典史讓我盯著凶宅,說隻要有人敢買,就散布‘鬨鬼’的傳言……”他忽然指著草紙上的血漬,“這血是貨郎的!當年他摸到了西廂房的木板刻痕,王典史就讓我在他茶裡下鏡花粉,再把他的屍體吊在老槐樹上,偽造成‘撞鬼暴斃’……”
“所以你就用這算盤,把凶宅價格從八百兩壓到八兩,再拿王典史的‘藥銀’分成?”張小帥忽然翻開劉三藏在袖中的賬冊,內頁夾著的人麵瓷片眼窩孔對著油燈,竟在牆上投出“劉”字陰影,“順天府的百姓怕鬼,你們就用‘鬼’吃人——可彆忘了,”他忽然指了指賬冊裡的“藥引名錄”,“每筆‘藥銀’底下,都畫著斷角獬豸——那是提刑司的標記,是當年我爹查案時留下的‘索命符’。”
劉三忽然劇烈顫抖,想起坊間傳說:提刑司的驗骨刀能“認主”,若碰過冤魂的血,刀身會泛紫光。此刻張小帥手裡的驗骨刀,刀刃正映著草紙血漬,竟真的泛起淡紫——不是幻覺,是丹毒與獬豸血相衝,生出的“醒魂光”。
“官爺饒命!小的願把王典史的‘藥銀’賬本交出來!”他忽然從鞋底摳出塊蠟封的紙團,展開來是張密密麻麻的銀錢流水賬,“您瞧這‘寅時支出’,每筆都對應著凶宅‘鬨鬼’的時辰,還有這‘窯廠運費’,就是往城西運‘藥引’骸骨的……”
“夠了。”張小帥接過賬本,斷角殘牌壓在“王典史”的名字上,“三日內把契約改成三兩銀子,再去順天府衙門前,把你做過的勾當寫在榜文上——記住,”他忽然指了指劉三腕間的獬豸刺青,“若敢漏了半句,老仵作的‘屍語針’會讓你嘗嘗,什麼叫‘活人變死人,死人來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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