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咱們說到,一木清直那支驕橫的“皇軍精華”,在田納魯河邊,被美國海軍陸戰隊的機槍給打成了篩子,算是給那些以為能輕鬆奪回瓜島的日本人,好好上了一堂“什麼叫現代化火力”的實踐課。
島上的陸戰隊員們,雖然打贏了這“開門紅”的第一仗,可誰也笑不出來。因為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雖然占著機場,但實際上,已經成了一群被世界遺忘的孤兒,被困在了一座名副其實的“地獄之島”上。
薩沃島那場慘敗,像一記響亮的耳光,不僅打掉了美國海軍四艘重巡洋艦,更打掉了他們繼續在瓜島海域逗留的勇氣。弗萊徹的航空母艦編隊早就溜之大吉,特納的運輸船隊也在驚恐之中,連滾帶爬地撤走了。這一走,可就把範德格裡夫特少將和他手下那一萬多名陸戰隊員,給徹底晾在了島上。
他們的處境,有多慘?簡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運輸船隊撤得太匆忙,大量的重型裝備、彈藥、藥品、工程設備、甚至連最基本的口糧,都還堆在船艙裡,沒來得及卸下來。島上的陸戰隊員們,一下子就從“解放者”變成了“野人”。
每天的口糧,從最初還算豐盛的罐頭牛肉和餅乾,迅速地縮減到了兩頓,後來甚至變成了一頓。很多時候,士兵們隻能靠著在登陸時繳獲的那點日本米袋子度日,幾個大兵圍著一口行軍鍋,煮著那黏糊糊的、還帶著點海腥味的米粥,一邊吃,一邊還得嘲笑自己:“感謝天皇陛下的慷慨,至少沒讓我們餓死。”飲用水也成了大問題,島上的淨水設備在日軍撤退時被破壞,士兵們隻能靠收集雨水,或者用簡陋的設備過濾那些渾濁的、散發著怪味的河水來解渴。
比饑餓和日本人的子彈更可怕的,是瓜島那無處不在的、看不見的敵人——疾病。
這地方,簡直就是熱帶病菌的“天堂”。瘧疾、登革熱、痢疾、腳氣病、還有那種能讓你的皮膚潰爛、奇癢無比的“叢林足病”,像一群幽靈一樣,在陸戰隊的營地裡肆虐。幾乎沒有一個士兵能夠幸免。到了晚上,濕氣逼人,士兵們隻能裹著潮濕的、散發著黴味的地布,躺在泥濘的散兵坑裡,聽著耳邊蚊子“嗡嗡”的交響樂,和遠處叢林裡不知名的怪鳥的叫聲,徹夜難眠。
一時間,部隊的非戰鬥減員,甚至超過了戰鬥傷亡。每天都有大量的士兵因為高燒、腹瀉或者皮膚潰爛而倒下,被送到那簡陋的、連基本藥品都奇缺的野戰醫院裡。部隊的戰鬥力,被這種看不見的敵人,一點點地、無情地消耗著,幾乎已經達到了崩潰的臨界點。
作為整個瓜島守軍的總司令,範德格裡夫特少將,這位身經百戰的陸戰隊老將,此刻也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巨大壓力。他手裡,隻有這一個殘缺不全的陸戰一師,要防守的,卻是一個四麵漏風的巨大島嶼。他既要拚了老命守住那座還沒完全修好的亨德森機場這是他們唯一的希望所在),又要時刻提防著日本人可能從島上任何一個角落發動的包抄和滲透。更重要的是,他還要想儘一切辦法,穩住那已經因為饑餓、疾病和孤立無援而日益低落的軍心。
在那段最艱難的日子裡,範德格裡夫特每天都會在他的戰地日記裡,寫下他的憂慮和決心。其中有一段話,後來廣為流傳,也最能體現他們當時的處境:“我們仿佛被丟在了一座被神遺棄的火山上,四周是滾燙的熔岩,腳下是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口。我們能依靠的,隻有手中的步槍、彼此的信任、以及那一點點尚未被絕望吞噬的信仰與本能。”
“東京快車”開進來了:田中賴三與日軍夜運大戲
就在島上的美國人還在為明天的口糧和下一波瘧疾發愁的時候,日本人可沒閒著。一木支隊的慘敗,像一記重錘,砸醒了拉包爾的日本第17軍司令部。他們終於意識到,瓜島上的美軍,不是幾百個“偵察兵”,而是一支成建製的、戰鬥力不俗的陸戰師!
一場更大規模的“奪島反攻”,開始緊急地醞釀和策劃起來。但問題來了,怎麼把更多的部隊和裝備,安全地運到瓜島上去呢?
白天運?那簡直是自尋死路。亨德森機場雖然簡陋,但已經開始起降美軍的f4f“野貓”戰鬥機和sbd“無畏式”俯衝轟炸機了這支駐紮在瓜島的航空兵部隊,因為其艱苦的環境和頑強的鬥誌,被飛行員們自嘲地稱為“仙人掌航空隊”)。任何在白天靠近瓜島的日本船隻,都會成為這些“仙人掌”們絕佳的攻擊靶子。
於是,日本海軍想出了一個非常“聰明”、也極其“無奈”的戰術——那就是利用他們那些速度快、機動性好的驅逐艦,在夜色的掩護下,搞“夜間高速運輸”!
這個任務,主要交給了經驗豐富的田中賴三海軍少將和他指揮下的第二水雷戰隊。每天黃昏時分,田中的驅逐艦編隊,就會滿載著士兵、彈藥和少量的糧食,從拉包爾或者肖特蘭群島的基地出發,以最高航速,像一群黑夜中的幽靈,沿著所羅門群島之間那條後來被稱為“槽海”的狹窄水道,向著瓜島疾馳而來。他們通常在午夜時分抵達瓜島的海岸,用最快的速度把士兵和物資扔上岸有時候甚至直接讓士兵抱著裝備跳進齊腰深的海水裡),然後立刻掉頭,全速返航,爭取在天亮之前,逃出亨德森機場美軍飛機的攻擊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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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在夜間高速穿梭、來去如風的日本驅逐艦,被那些既痛恨又有點“佩服”的美國大兵們,起了一個非常形象的綽號——“東京快車”。
這“東京快車”雖然在短時間內,確實成功地向瓜島運送了數以萬計的兵員,但也存在著致命的缺陷。驅逐艦畢竟不是運輸船,空間有限,根本無法運載坦克、重炮、卡車這些重型裝備,也無法攜帶大量的糧食和彈藥。這就導致了一個非常尷尬的局麵:島上的日軍兵力雖然越來越多,但他們的火力、機動性和後勤保障水平,卻越來越差。很多日本士兵,剛從“快車”上下來,連口熱湯都還沒喝上,就得背著幾天的口糧和少得可憐的彈藥,一頭紮進那片濕熱、泥濘的叢林裡,準備去“攻占機場”了。
接替一木清直、負責指揮這次新的瓜島總攻的,是日本陸軍的川口清健少將和他指揮的“川口支隊”主要是第35旅團的骨乾)。這位川口將軍,也算是個在南洋戰場上打過幾場勝仗的“悍將”。說起來,川口這個計劃,跟之前那個在一木支隊身上栽了大跟頭的一木清直,思路簡直是如出一轍,都是迷信‘夜襲’和‘白刃’的威力,都是想靠著‘大和魂’的精神力量,一舉衝垮美國人的防線。可惜啊,他似乎並沒有從田納魯河邊那幾百具堆積如山的屍體上,吸取到任何有用的教訓。他還是想用同樣的鑰匙,去開一把已經被換了鎖芯的鎖。他向拉包爾的第17軍司令部打包票,一定會在9月中旬,拿下亨德森機場,為天皇陛下獻上一份“中秋大禮”。他的命令,也同樣充滿了日本式的狂熱和不容置疑:“隻準前進,不許後退!”
夜襲迫近:川口支隊的“九月攻勢”展開
為了能給美軍來個“出其不意”,川口清健決定,不從正麵進攻亨德森機場,而是率領他的主力部隊約6000人),從南麵,穿越那片被認為是“無法通行”的、茂密得連太陽都照不進來的原始叢林,對機場南側那條看似防禦薄弱的山脊,發動一次致命的突襲。
這個計劃,聽起來倒是挺有“奇兵”的範兒。可川口嚴重低估了瓜島叢林的恐怖。他的士兵們,在沒有向導、缺乏地圖、還得拖拽著山炮和重機槍的情況下,在那片藤蔓纏繞、泥濘不堪、毒蟲肆虐的“綠色地獄”裡,艱難地跋涉了幾天幾夜!很多士兵因為迷路、饑餓、疾病或者勞累過度而掉隊,整個部隊在發起進攻之前,就已經被折騰得是人困馬乏,疲憊不堪。
而他們即將攻擊的目標,是位於亨德森機場以南約一公裡處的一條南北走向的、並不算太高的狹長山嶺。這條山嶺,因為其控製著通往機場的南大門,戰略位置極其重要。美軍的地圖上,最初把它標記為“拉沃嶺”。
負責防守這條山嶺的,恰恰是美國海軍陸戰隊第一師中最精銳、也最能打的部隊之一——由梅裡特·埃德森上校指揮的第一突擊營和第一傘兵營這兩支部隊後來合並,統稱為“埃德森突擊營”)。埃德森這位被手下士兵們敬畏地稱為“紅麥克”因為他有一頭標誌性的紅發)的上校,是個經驗極其豐富、判斷力也極其敏銳的叢林戰專家。他早就預感到,日本人很可能會從南麵的叢林裡摸過來。於是,他不顧手下官兵剛剛從其他戰場調防過來、疲憊不堪的狀況,硬是逼著他們在這條山嶺上,不分晝夜地挖掘工事,設置火力點。
當時,山嶺上的防禦工事,其實還非常簡陋,根本沒有什麼完善的戰壕和地堡,大部分都是些臨時的散兵坑和機槍掩體。但埃德森憑借著他豐富的經驗,巧妙地將機槍、迫擊炮和37毫米反坦克炮的火力點,部署在能夠形成交叉火力的位置。他還特彆要求士兵們,在陣地前沿的叢林裡,掛上一些綁著石頭的空汽油桶或者罐頭盒,作為簡易的“報警器”。用他的話說就是:“我要讓這片陣地上的每一寸地麵,都能發出聲音!”
血嶺風暴:埃德森嶺保衛戰9月12日-14日)
第一夜9月12日):探路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