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紅蓮和趙師傅睡在村裡的老屋裡,被窩火熱,一夜好眠。
千裡歸家,心裡繃著的那根弦終於放下了。以至於一向早起的趙師傅都睡了個懶覺。
其實早就醒了,露在被子外的臉被從屋頂下來的風吹得發冷,像被一盆冷水潑過。伸手一摸,臉上冰涼冰涼的。
於是,兩個人都躺在被窩裡沒動。
過了一會兒,聽到外麵有人說話了。
紅蓮隻能聽出大哥的聲音來,其他都是陌生的。
兩人趕緊起床,打開門一看,屋外的場壩上已經聚集了五六個男人在閒聊。
見到老趙,眾人都親熱地打著招呼,想必這是老趙的發小了。
大哥對紅蓮說:“去我們那邊吃早飯吧,你大嫂已經做好了。”
進屋,大嫂端著一隻筲箕,裡麵放著一個個的乾炕餅子,餐桌上放著四碗洋芋絲煮的湯,上麵還撒著蔥花。
大嫂笑得親切:“快來吃吧。”
她今天也和老三媳婦一樣,在外麵穿了一件加絨的罩衣,從領子到大腿,把裡麵的衣服都罩住了。
紅蓮問:“你們都有興穿這樣的衣服嗎?”
大嫂把筲箕放在桌上,手在袖子上擦了擦說:“穿著乾活,能抵一件薄棉衣,臟了還好洗。還有一件新的,你要不要?”
紅蓮大方地說:“要。”
大嫂便找出來,紅蓮當場就穿上了。
四個人呼嚕呼嚕吃了起來。
餅是死麵的,比硬幣厚一點,鍋裡沒有放油,就那樣乾烙出來的。泡在湯裡吃。
吃起來有很筋道,有濃濃的麥香。
屋門口放著一隻柴爐子、一口鐵鍋、一隻舊電飯鍋、早餐後,大嫂說:“這些東西你們拿過去用吧。”
說著就拿起東西,朝趙師傅的屋子走去。
走了幾步,又回頭對紅蓮說:“你們屋後堆的有柴火。看見沒?”
紅蓮哪看見呀?昨晚就收拾了睡房就睡覺了,連這個村子都還沒來得及看清楚。
上午四個人去趕了一趟集回來,老三說今天他兒子兒媳婦媳要回來,讓老趙和紅蓮晚飯上他家吃去。
老趙一口應下了,可誰知兒子下午又打電話說不回來了,要先去兒媳婦的娘家住一晚上。
老三媳婦一聽,飯也沒心思做了。兩口子還狠狠的打了幾架。
幾個人越勸越帶勁,從中午一直打到晚上,還說了話多難聽話。
晚飯自然也沒去老三家裡吃。
老趙在自己家裡做了飯,把電磁爐搬到了堂屋的桌子上,裡麵咕嘟煮著白菜粉條牛羊肉土豆的大雜燴。
又去灶房裡把電飯煲也抱了出來說:“有米飯有饅頭。”
紅蓮拿了碗筷,掰了半個饅頭,有些沒滋沒味地吃了起來。
趙師傅拿起紅蓮掰過的半個饅頭,從熱騰騰的鍋裡挑起一筷子粉條說:“老三兩口子打架,你跟著傷什麼心?”
紅蓮說:“一點情麵也不顧。我們才回來呢,不想做飯給我們早說呀,何必打架呢?”
趙師傅說:“老三媳婦就是這個脾氣。改不了了。”
看著趙師傅去夾粉條的時候,用饅頭接住湯汁,吃相斯文。
想起一貫事事周到體貼。再想起昨夜,他雖然露出了高原漢子原始的狂野,但主旋律還是纏綿溫柔的。
腦子裡又浮現今天下午老三赤紅著眼掄起拳頭的樣子,心裡覺得,他們到底是不同的吧?
而且,趙師傅的眼神是溫暖平和的,老三的眼神裡就帶著一股暴戾。
趙師傅已經在深圳生活多年,而且房子也買在東莞,這次帶著自己回老家,隻不過是尋個根,也算是對自己交待身世罷了,以後也不會回來常住的。
紅蓮心裡想著這些,還是拿過趙師傅的碗,把鍋裡的牛肉撿到他碗裡說:“你多吃點肉。”
趙師傅說:“肉多的很,灶房還有一大盆呢,不用緊著我吃。你也吃。”
紅蓮說:“我吃不下,就想吃點粉條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