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如絲,將洛陽城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曹璟站在朱雀門的城牆上,雨水順著鬥笠邊緣滴落,在青石磚上濺起細小的水花。他雙手扶著冰涼的城牆垛口,目光追隨著城下那輛緩緩駛出的青篷馬車。
車輪碾過濕滑的青石板路,發出沉悶的咯吱聲。拉車的瘦馬不時甩動鬃毛,抖落一串水珠。車簾緊閉,但曹璟知道,鐘會就坐在裡麵,懷裡揣著那份致仕的詔書。
城門外,鐘毓撐著油紙傘,早已等候多時。見馬車駛來,他快步上前。車簾掀起,鐘會那張蒼白的臉露了出來。兄弟二人站在雨中,鐘毓的嘴唇不斷開合,似乎在叮囑什麼。鐘會始終低著頭,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打濕了手中緊攥的詔書。
曹璟眯起眼睛,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仍能看清鐘會指節發白的手——那雙手曾經在朝堂上指點江山,如今卻隻能死死攥著一紙放逐令。
一陣風吹過,掀起鐘會單薄的衣衫。他恍若未覺,隻是突然抬頭,望向洛陽城頭。曹璟下意識地往陰影處退了半步,但他知道,隔著這麼遠的雨幕,鐘會根本看不清城牆上的身影。
鐘毓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從懷中取出一個包袱。鐘會接過,卻沒有立即轉身上車。兄弟二人又說了許久,最後鐘毓長歎一聲,轉身離去。鐘會獨自站在雨中,背影瘦削得令人心驚。
終於,他緩緩登上馬車。車夫甩動鞭子,瘦馬吃力地拉動車輪。青篷馬車漸漸消失在雨幕中,隻留下兩道淺淺的車轍,很快就被雨水衝刷得無影無蹤。
曹璟摘下鬥笠,任由冰涼的雨水打在臉上。這個結果比他預想的還要好——鐘會主動請辭,既保全了鐘氏一族的顏麵,又除去了一個心腹大患。從今往後,司馬懿再想征召這位"小張良"入幕,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他轉身準備下城,突然瞥見城牆另一側站著個撐傘的身影——是高柔。老人靜靜地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臉上的皺紋在雨中顯得更深了。曹璟沒有停留,徑直走下城牆。雨中的洛陽城,寂靜得隻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接下來的日子,曹璟過得異常規律。每天清晨,他都會準時出現在將作監,親自督導新式農具的研發。工匠們常常看到這位尚書令大人挽起袖子,蹲在地上研究犁鏵的角度。
"曹使君,您看這個犁鏵的角度......"老工匠張鐵頭搓著粗糙的雙手,欲言又止。他這輩子侍奉過不少官員,還沒見過哪個大人物會親自來摸這些農具。
曹璟的指尖輕輕劃過犁身光滑的木紋,眉頭微蹙:"再偏一分就過了。"他抬頭看向張鐵頭,"讓牛二去田裡試試,記住要記下省了多少力氣。"
晨光漸漸驅散霧氣,將作監熱鬨起來。工匠們來來往往,叮叮當當的敲打聲此起彼伏。曹璟站在院中央,看著牛二牽著黃牛在試驗田裡來回走動。新犁翻起的泥土像黑色的波浪,整齊地排開。
"省力三成!"牛二在田那頭興奮地揮手。
曹璟嘴角微微上揚。他轉身走向另一處工坊,那裡正在打造新的水車模型。木屑沾在他的衣襟上,在陽光下泛著金色的微光。
夜幕降臨時,曹璟的書房總是亮著燈。石苞常常帶著地圖前來,二人一討論就是大半夜。燭光下,曹璟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時而停在某處關隘,時而劃過某條河流。
"若是從這裡渡河......"曹璟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石苞立即湊上前來,身上的鎧甲發出輕微的碰撞聲。這個年輕將領的眼睛在燭光下閃閃發亮:"需要提前三個月準備船隻,還要算準汛期。七月水急,九月水緩。"
曹璟讚許地點頭,手指沿著黃河緩緩移動。他的指尖經過之處,留下淡淡的汗漬。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已經是三更天了。
這樣的夜晚持續了整整一年。有時候他們會爭論到東方泛白,案幾上堆滿了畫滿標記的絹布。侍從們都知道,這時候送來的茶水要濃,點心要耐放。
第二年初春,一支桃花悄悄探進了尚書府的院牆。曹璟正在用早膳,侍從捧著一個錦盒匆匆進來。
"大人,司馬校尉送來的。"
曹璟放下筷子,接過錦盒。裡麵是一封燙金請柬,散發著淡淡的檀香。展開一看,是司馬師親筆所書的蘭亭詩會邀請。字跡端莊秀麗,措辭恭敬有禮,末尾還蓋著司馬家的私印。
他輕輕摩挲著請柬邊緣的燙金花紋,突然笑了。窗外一陣風吹來,幾片粉白的桃花瓣飄進書房,恰好落在案幾上展開的地圖中央,蓋住了洛陽的位置。
"備馬。"曹璟將請柬收入袖中,"去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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